离开布告栏那边，零和斋藤并没有去球场那儿，而是转身去了监控室。
    偌大的监控室里，此时还有另外一人，U-17的战略教练——黑部由纪夫。
    零正要和黑部打招呼，身边却传来‘哐——’地一声，他不由得狐疑地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斋藤至额头贴在门框上，嘴角还挂着来不及收起的笑容，就那么直直地杵在那儿……
    零轻轻耸了耸肩，脚步继续，笑着和黑部打过招呼：“对接下来那场比赛有些兴趣，就过来看看。”他说着，抬头看着满墙壁的数十个屏幕，眼中露出好奇。
    黑部点点头：“你看看也好。”说着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零坐在那里。
    两人在屏幕前坐下，根本没有管撞在门框上的斋藤。
    斋藤后退一步揉着额头有些苦笑：“你们两个怎么不关心我一下？”说着弯腰进了监控室，只是两张椅子都已经被人占了，他只能像根竹子一样立在那儿……
    零回头瞥了他一眼，淡然地道：“我以为斋藤教练已经装习惯了。”
    黑部也回头看了一眼斋藤，同样神色淡然：“既然你每次跟我打招呼就敲我的额头，撞一下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斋藤至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每次和自己打招呼都是伸手敲自己的额头，这一点实在让人受不了！
    面对这两个人无情的话，斋藤只能郁闷地揉着额头。
    在三人说话期间，屏幕上可以看到桃城和鬼已经上了球场。
    零微微凑近了一些，这是自己了解一些网球知识之后，第一次认真地看一场比赛——不过说实话，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认真看过网球比赛，以前是完全不了解网球比赛的规则，也不知道怎么判断选手的实力，就算是看也只是看个热闹。
    而如今，对于网球也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他倒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眼光究竟怎么样……
    对于网球了解不多造成的原因就是，零看到鬼十次郎拿在手里的、只有一横一竖两根线的球拍时，很理所当然地将这当成了正常的现象——而事实上，在正式比赛中，这种球拍是不被允许带入参赛的，在训练中却可以用这样的球拍来锻炼控球精准度。
    但是要用这样的球拍……没有实力的人还是什么也不要想了，十之八九是打不到球的！
    ……
    “说起来，为什么要安排这两个人比赛？”比赛才刚刚开始，零就忍不住问出了内心的好奇。
    黑部点了点头，虽然目光看着屏幕，但是口中已经开始给零解释了：“这些少年们见识一下高中生们的实力，U-17可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而且……桃城和鬼是同一个类型的选手……”
    眨了眨眼，零不由啧啧称奇：“怎么回事同一个类型的选手？肤色差这么多……”
    “……”
    “……”
    黑部和斋藤忽然愣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选择了沉默。
    见此，零也开始沉默……
    错了……吗？
    那……不乱说话了……
    轻轻咳了一声，零面不改色地掩饰了眼中的尴尬，然后道：“我看过桃城打球，似乎有一种叫做jackknife的球……很厉害吗？”
    斋藤眼中露出一丝明亮：“jackknife很厉害……是啊！确实很厉害……”
    黑部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比赛，冷静地道：“可是如果碰到更加厉害的jackknife呢？”
    愣了愣，零脸上有一丝茫然：“big-jackknife……”
    另外两人再次一愣，然后再一次选择沉默……
    为什么非要加一个big来表示更加厉害的jackknife……
    监控室里的气氛很诡异……零顿时有一种想要快些离开的冲动，可屏幕上的画面却变了……
    比赛刚刚开始的时候，桃城确实被场边的众人看好，他一开始便已经用上了几乎成为桃城代名词的jackknife。鬼接的并不轻松，中学生们高兴于桃城在一开始就已经向高中生们展示了初中生的实力。
    鬼虽然回击了桃城的jackknife，却被桃城成功的阻拦在网前，一时之间，场边的初中生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桃城看着鬼，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要知道，jackknife可是我最拿手的！”
    鬼正处于弱势，却忽然笑了，看到他的笑容，正打算离开监控室的零顿了下脚步，接着就听见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嘲讽似的道：“就凭你那把小刀？你究竟打算切什么东西？”说话的同时，手里那怪异的球拍被狠狠地挥起，大声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jackknife！！！black-jackknife！！！”
    正在零诧异的时候，鬼已经挥起球拍将飞来的球用力打了出去！
    零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更加厉害的jackknife，如果说桃城挥出的是一把刀，那鬼手里的就是一把巨斧！轻而易举就斩断了那把小刀，连带着将握刀的手重重创伤！
    零有些不自然地眨了下眼，转头就看见黑部由纪夫和斋藤至都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疑惑，便开口问怎么了……
    斋藤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刚刚听见了吗？不是big-jackknife，是black-jackknife……你真是……”
    原本看了零一眼，正要将目光收回的黑部忽然愣了一下，他转头诧异地看着斋藤，脸上写满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斋藤也愣了一下：“小黑要说的难道不是这个？”
    零微微偏着头，同样莫名其妙：“你们究竟在玩什么？”
    黑部由纪夫和斋藤至两人，不管是谁，都要比零大不少，两个人加起来的年纪几乎是零的四倍……而现在的状况……
    难道竟然有代沟？噗……不是的，自己不是二十三岁，是三百五十八岁，所以不是他们老了，是自己年纪大了，听不懂这些小孩子的话了……
    伸手拍了拍斋藤和黑部的肩膀，零眼中带着一丝沧桑，淡淡地道：“算了，你们要说的事情大概也不是我可以理解的……”说着轻轻拍了两下，颇有一番安慰的意味在其中……
    两位教练再一次怔住了，同时看了零一眼，又对视了一眼，斋藤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如果佐藤君不介意的话，吃过晚饭后我们聊一聊可以吗？”天哪！没想到高桥老师对他的失败催眠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佐藤零的精神竟然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零是不愿意在监控室里看比赛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出去，监控室的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露天阳台，站在上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球场里的情景。
    零懊恼地将额前过长的刘海拨到一边，同时好奇地看着球场上还在继续的比赛。
    自从鬼十次郎用出那招black-jackknife，桃城终于陷入困境，两人的打法很相似，但是鬼不管是在球技上还是在力量上，都比桃城高了一个层次，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桃城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被死死地压制着……
    零微微皱起了眉头，桃城的手在第一次去接black-jackknife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动弹了，此时的他，连球拍都握不住，他能做什么？
    简直像是小丑一样！
    零有些不屑的轻笑一声……
    懒洋洋地看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无聊起来，下意识地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心里不由得再次暗骂白石那个混蛋！
    在人群中搜寻到白石的身影，零冲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背影龇了龇牙！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我昨天晚上的待遇让你也尝一遍！
    正在极尽所能地做着各种恶毒的脸色，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道鄙夷的目光，零愣了愣，目光移向了某个离白石不远的地方……
    迹部景吾……
    那个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家伙正一脸鄙夷地看着零……
    零正在揉着腰的手僵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收回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紧接着笑眯眯地向迹部挥了挥手……一副邻居亲切大哥的模样……
    迹部眼中鄙夷更甚，甚至连眼角的那颗有些妩媚的泪痣都散发着鄙视的光芒……
    零怒了！还在挥挥的右手停了下来，然后将拇指、食指、无名指和小指都收了起来，只剩下中指孤零零地冲着天空左左右右的晃着……
    臭小子！叔叔也是你能鄙视的？！
    迹部爱理不理地挑了挑眉梢，转身看向了球场上的比赛……
    零一愣……自己……居然被无视了？！？！
    看了看孤零零的中指，零气馁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真难相处……一点也不知道尊重长辈……还是小藏最乖……
    被迹部一番鄙视之后，零反而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比赛、不，是看向了还在垂死挣扎的桃城。
    就是这一瞥，零立刻呆住了，刚刚还在无力抵抗的桃城，却在零看过去的一刹那，用根本就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硬是握住了怀中的球拍，用尽全身力气将鬼十次郎打来的球打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桃城竟然还有能力将球打回来，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鬼十次郎眼中露出了一丝动容，经管如此，他手里的球拍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击向空中急速飞行的小球。
    零在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英俊的脸上有些呆滞——鬼的球拍……线竟然断了……
    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专心看比赛？
    零不了解网球，更加不了解那个叫做桃城武的少年，但是忽然之间，自己有些看好这个人了……
    站在空旷的阳台上，零眼中露出思索，任由微弱温热的风吹过脸颊，身上有些汗津津的感觉，他却半响也没有一点动静……
    不可否认……自己的处境和桃城有些相像……
    如果说自己是桃城，那高桥近井以及义上间家就像是鬼，那样一个庞大的势力，让自己抬不起头来，即使想要去弄明白些什么，却也有所顾忌地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甚至即使自己想要做些什么，也只是像小丑一样，在对方看来甚是可笑……
    可是……
    如果桃城在最初就放弃了，那他现在大概就是一条落水狗……
    桃城反抗了，虽然已经输了，但是却在最后关头得到了一球，至少，实力深不可测的鬼已经对他动容了……
    桃城不是小丑，是个值得尊重的少年……
    可是自己呢？
    零忽然就有些茫然了……他不否认，在刚才之前，自己甚至没有想到自己究竟该怎么对待那件事情，将自己当做实验鼠、注射了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药物……他很愤怒，可是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甚至脑子里没有思考要怎么做……他只是一味的愤怒着……
    这整个事情和一个叫做义上间的家族有关，那个家族，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
    鬼、不是桃城可以对抗的……
    义上间、不是佐藤零可以对抗的……
    可是桃城还是选择了站在球场上直到最后……虽然依旧输了……
    自己呢？是以后永远躲着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让他们永远找不到自己，威胁不到自己的一丁点利益，还是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