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卷 伽蓝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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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读到杨炫的《洛阳伽蓝记》,这一段是杨炫因行役于东魏孝静帝武定五年,时值北魏一分为东西二魏,洛阳也已不复都城十三年时重游洛阳见景所记: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野兽穴于荒阶,山鸟巢于庭树。游儿牧竖,踯躅于九逵;农夫耕老,艺黍于双阙。麦秀之感,非独殷墟;黍离之悲,信哉周室。
很偏执的认为在这番由朝代更替,兴亡盛衰的剧变间是应有个故事的,所以我将它安排成这样:
正值草长莺飞时节,城春草木深的荒城洛阳城门上盘踞着纵横交替的树根。黄昏正好,城内出现一未束发的素衣男子的身影,清风拂过,吹动着男子的长发,若隐若现着男子右脸颧骨旁狰狞着的疤痕。
男子身形略微纤细,面容清秀,那脸上的瑕疵并未破坏男子整体面部的美感,若此时有人路过便可知晓,这青年男子便是距离洛阳不足十里外的一座野村的私塾夫子,也是曾在洛阳极盛一时的才子,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昱字。
洛阳夏侯家曾是北魏的商贾大户,在连年的兵荒马乱中,原作为帝都的洛阳沦为废墟,夏侯一族也随着国之变迁而举家迁至新国都城邺城。但夏侯家才华横溢的长子夏侯昱却未跟随家人离去,而是选择脱离家族独留在洛阳城,这其中缘由无人知晓。
夏侯昱登上城楼,向远山眺望,沉入山头的太阳的余晖烧红了半边天,如火如荼的云霞就似在天际铺张开的织锦,绚烂且华丽。
“今天……”夏侯昱的目光和煦,镌着一股不明所以的愁绪,他的语气充满着挥之不去的哀伤,就像他重重的叹息,“十年了……”他说。
单薄的身影在洛阳城外荒凉的村道上行走着,夏侯昱的影子被这黄昏时分的略带余热的霞光拉得越长,越长……
终于走到野村的村口,夏侯昱扶着村口的古老桐树粗壮的树干微喘着气息。每回从洛阳城归来,他都会在这里歇息片刻,和这颗老树说会儿话,调理好情绪在进村。
“你也在等吗?”
夏侯昱抬头看了看桐树上面的枝杈,春天来了,老桐树又抽出了枝丫,点点新绿在微风中摇晃,仿佛将要跌落,但却狠狠扎根在枝桠上不曾跌落。
树,是不会说话的,但它会聆听,它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曾有人说,若心中有承受不住的秘密,就挖个树洞埋葬吧,这样就永远只是个秘密了,因为树是永远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夏侯昱听着风经过枝桠留下的声音轻声笑了,“你不说话吗?你伫立在这山间千年万年,年轮一圈一圈的增,你一年一年的等,到最后你又等到了什么?”
树不回答。也许它本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什么,它的生长就在这里,就只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或许它是有等待的,但随着时间的齿轮一段一段的走,它也早遗忘了最初的等待是为谁。但夏侯昱不是树,是人。
与树默默对望了些许时刻,夏侯昱收拾好满脸倦怠和忧郁,抿了抿唇,带着几分文雅书生的笑意走进了野村,向野村的一户简陋的院子走去。
这座院子位于野村的东北向,屋子虽简陋,但院子里收拾得整洁。这户人是十年前与夏侯昱一同搬进这野村的,住的是一对母子,野村的人只知他们都曾是洛阳城里的大户,战乱来了家中也都破败了,又不能同权贵那样迁徙,只得从城里搬来这乡野。
好在着野村民风淳朴,也都不嫌弃这年轻貌美的女子独自携带襁褓中的孩儿。不过这十年来,大家也多少明白些道理,譬如这私塾夫子夏侯昱和这母子俩大致是熟识的,再譬如这夏侯昱每每从村外回来都会给这母子俩送几匹布、几斗米或几件只在城里才有的物品……但,具体这两家人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村民还是不得而知的。
夏侯昱见院门只是虚掩着,他重礼节的扣门两声后便走了进去。
“嫂子,已是早春时节了,我给你带了些布,你和洛儿做些春衣穿吧。”夏侯昱进到屋里,环顾了一番,见女子正坐在一面镜子前,他就站在原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圆桌上,然后轻声唤着女子。
女子是背着他的,听见他的叫唤也不转身,只是谢过他后从铜镜里看见他还站着原地,便说:“既然东西送到了,那么你走吧。”
夏侯昱的手抬起,向着女子的方向,面露的是想要再说什么的表情,但叹了口气后还是垂下了手,转身走了。
从铜镜里看见他走后,女子方才转过身。只见一张美艳的脸上划着泪痕,一双凤眸上泛着重重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