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客是梦中来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梳着两个可爱的蝴蝶髻，一身鹅黄色的小袄，稚气的她好奇地问着面前蹲在嘉善旁哭泣的小男孩。
     像是突然受惊，小男孩带着来不及擦干的眼泪猛地抬头。先是看着小女孩，又忽然狠狠用衣袖擦了擦鼻涕，“本殿下才没有哭呢！你是什么人？”
     “我叫亓官颜，大家都叫我颜儿。你呢？”星眸灿然，“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娘亲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糖，就会没有那么难过了。”
     “哼！那是你娘在骗你，孤才不信！”小男孩一脸不屑。
     “喏——这是桂花糖，很甜的，请你吃！”粉藕似的小手掌上放这两块淡黄色地桂花酥，小男孩半信半疑地接过糖，细细咀嚼。她笑了，眉眼弯弯，好似天上月，他也被感染了，呵呵笑了。
    
     “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呀？夫人找了你半天了，我们该出宫回府了。”小丫鬟拖着她打算离去。
     “颜儿，你还会来宫里看孤吗？”他看着小女孩被拉走的背影，疾疾得喊。“会的！”回头冲他甜甜一笑。他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了。第一次心里觉得甜蜜又失落。
     …………
    
     *
     我睁开眼，笑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还记得闭眼之前的世界，我好想被车撞了吧，还没死么？那这里又是哪里？
     雕花的床栏，轻罗纱帐，还有空气中浓郁的草药味。
     这里不是医院，不是我家。那这里是……
     想要做起来，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劲，胸口很疼。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似的刺痛。这一切提醒着，我并没有在做梦。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我去找李大夫！”还没来及看清那丫头，她便匆匆跨出门去，只看见一抹粉色……
     Wait！！我没眼花吧？她刚才的穿着不像现代人，貌似古代人……不会是在拍戏吧？
     直到她又回来，并领着一位长须白发的老者，站在纱蔓外，说要为我诊脉。终于我彻底石化了。尽管隔着纱帘，但我仍隐约感到老者在颤栗，不禁纳闷，我长得是有多吓人啊？下意识抬手抚头，却发现这只手白皙修长、肤如凝脂。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问题，我是魂穿了！
     当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搭在右手的金线已被收回，老者站起，擦了擦额前细汗，吁了一口气，对我作揖，然后开口道：“二小姐已无生命危险，风寒已退，待老夫再开几副药吃了，歇息几日便可。”
     “嗯！谢谢。”出于礼貌，我开口回答。
     隐约看见那大夫和丫鬟的身子一怔，气氛诡异的安静。“小姐，我随大夫去取药。”说完拉着老者逃也似的离开了。
     房门半掩，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李大夫，小姐的风寒真的退了？”
     “确实退了。”
     “那小姐怎么好像还不清醒啊？”
     “……”
     “小姐刚才是说‘谢谢’了吗？”
     “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啊！”
     …………
     …………
    
     *
     百无聊赖，我躺在床上认真环顾这个房间。古木雕镂的窗阁，淡雅的格局，我猜想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吧。那大夫称我为“二小姐”，那我应该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咯？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这里是哪儿，怎么突然起火了？我刚打算离开，无意中却瞥见墙角瑟缩着一个小女孩。突然看见房梁掉了下来，我急急地想推开她，无奈自己的手如空气穿过了她，抓不住。我看清了她的眼好似星月，泪水涟涟……蓦地看见有些碎木片带着火星飞溅，灼伤了她的脸，鲜血直流。我的脸似乎也火辣辣的疼起来。透不过气的压抑，窒息，灼热……
    
     “啊——”从噩梦中惊醒，还是那个房间。惊魂未定，我大口喘着粗气。梦里那个女孩好像是叫亓官颜吧？我怎么总是梦见她。
     额前微凉，刚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木门吱呀推开了，粉衣的丫鬟端着一青瓷碗和一碟糕点进来了。
     “小姐，药熬好了，我扶您起来，趁热喝了吧？”
     我点头，默许。
     半倚在床上，手里端着那青瓷碗，看着这黑乎乎的药汤，我不禁皱眉。古人生病真是遭罪！索性一仰头将药汤灌下去，苦涩的草药味在口中扩散，令我咂舌不已，好苦！
     一旁的小丫鬟会意的端过那碟糕点，我取过一块放进口中。淡淡的桂花味散开，苦涩的感觉渐渐淡了。
     “这是什么？好甜。”我又取过一块，淡黄色很精致糕点。
     “这是小姐最爱吃的桂花酥呀！”我扭头细细地观察起这个丫头，十四、五岁的模样。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干净清秀。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我撩开纱蔓对她问道。
     “奴婢、奴婢叫小玥，今年十五岁，服侍小姐五年了，小姐怎么将奴婢忘了？”声音怯怯的，头低得很低。
     “我随口问问而已。你去给我拿面铜镜来。”说实话我对现在的容貌真的很好奇。
     突然，小玥惊愕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小姐，您的闺房里从来没有镜子的……”声音很小，有些颤抖。
     “为什么？我的闺房里为什么没有镜子？”她没有回答，只是颤抖得更厉害了。我不禁充满疑惑，这具身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垂于胸前的青丝如倾泻的流水，这样的女子面容应该姣好吧。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么？去帮我找面铜镜来。”我口气加重了些，却透着病重的惨白无力。
     “是、是，奴婢这就去。”她头也不抬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面铜黄色的镜子。
     我指了指床边，让她捧好铜镜站在我左侧。带着些许好奇，还有期待，我缓缓起身。无意中看见了她神色恐惧，又夹着些我看不懂的感情，好像是……怜悯。
     先映入铜镜中的是左半面脸，唇红齿白，芙蓉如面柳如眉，似乎比我想象中那样更美一些。转过脸去照右侧脸——”啊！！！“我惊呼一声，拍掉了她手中的铜镜，她吓得跪了下来。
     那是怎样一张脸，半面天仙，半面修罗。右脸上从眼角到耳根有一条狰狞的暗红色血痕，眼睑下星星点点黑色的疮痕……
     我跌坐在地上，捂着右脸，挥手吩咐小玥退下。
     重新将那铜镜拿好，鼓起勇气，看向镜中。可怕丑陋的脸……我发现那双眼似曾相识，好似星月。古代女子的容颜是相当重要的，这样一张脸，有着怎样的故事和过往。这些年，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