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凛然杀气曲中藏 第七章 卅年交情失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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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立本自拖出去后,李孟楼这才长笑一声,举步上前道:“段老弟,你这件事情做得大快人心,透彻淋漓,不由得我有敬佩你一份啦!我辈素有侠名,比起老弟你的手眼,那是不足道要逊上几筹了!”
“哈哈,哈哈!”段拂也陪着他笑了起来。那“天河水坞”坐落在杭州城外三十里处,钱塘江自城中奔流而过,到了此处,略一回旋,形成一片湖泊,极是宁静。
李孟楼依着地势,在上面建起无数事台楼阁,中间仅以垂虹拱桥相连,远远望去,颇有烟水迷离之感。乃是杭州城外一处胜景所在。
李孟楼与段拂下了马匹,在两匹马臀上拍了一拍,任它们自寻水草丰美之处,悠哉悠哉去了。李孟楼携起段拂的手。朗声笑道:“段老弟,此处便是蜗居,虽是简慢了些,也还将就住得,随便请罢!”
段拂平岩远眺,只见垂柳拂堤,亭台掩映,红花绿草,争奇斗艳,上面却似淡淡的飘浮着一重雾气一般,股股俄陵地,反增神秘之美。他心怀大畅。长长地补了一口气,微笑道:“老前辈太过繁了,这所水上庄园一木一行俱有深意,前辈胸中丘塑表露无遗。若说这等居外还显简慢的话、晚辈也想不出哪里才能住得人啦!”
李孟楼大喜,哈哈大笑道:“我这天河水坞一年接待贵客没有一万也得八千,只是大多都是粗鲁武人,草莽豪杰,有谁能像段老弟你一样能看透我胸中所想哪?哈哈……”笑声未了,桥边水下的一株水草上,一只红嘴小鸟“莎莎都莎,莎莎都莎”地叫了起来。
李孟楼微笑道:“谁说花鸟无情?这鸟儿也知我今日有素客到访,这不是吟起了迎客曲了么?”段拂笑了几声。忽地收敛道:“前辈,我有一事想请。”
李孟楼道:“咋们自家兄弟,甚么话说不得?你尽管说,我全都依你得!”尽管说罢!”段拂笑道:“那好,晚辈今年方才二十有一,以前辈的年纪,做我父亲也还做得,请从此勿以兄弟相称,不知可依得么?”
李孟楼不料他说出这番话来,当即语塞。半响才道:“这……这……这怎么可以……”段拂道:“若是前辈依不得,晚辈掉头而去便是。”李孟楼笑道:“我这个前辈碰到这种事总是束手束脚,棋差一著,当真惭愧!好罢好罢!谁教我把话说得满了呢?那老夫就老实不客气地要称一声贤侄了!”
哈哈!哈哈!段拂微笑道:“李老伯如此称呼甚好。”两人相视一笑李孟楼忽地握唇作啸,忽高忽低,声闻数里。段拂只觉他中气以恢复了几分,调子也悠扬动听,只是不知是什么用意。
李孟楼觉到他脸上略有异样,笑道:“人上了岁数,筋骨也老了,总图着省点劲儿?不愿走路。叫你船来接待,抄个近路总是好的!”
过了片刻,“哗啦”一声,右前方的柳枝丛向两侧一分,荡出一只小舟来。还未看清小舟中是是何摸样,先听得一阵柔媚婉转的歌声:“过春社了,度幕帘中间,去年尘怜。差地欲往,试人旧巢相并。还向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消,笠尾分开红影…。歌声委屈曲霏漫,人也渐渐近了,段拂这时才看得清楚,舟中荡浆的乃是一个绿衫少女。
远远看去,只觉得眉目如画,清丽可人,再离近些,又觉其皮肤白皙,握浆的一双手好似透明一般,眼珠漆黑如点漆,来回转动,似乎浑身上下都充满江南碧水的秀气。段拂心中暗叹:江南钟灵琉秀,人才之盛,似至于斯!这少女美貌还在其次,这一种清秀灵动之气不是江南的山水哪里能养的出来?
思犹未了!只听见少女娇声道:“爹爹!有甚么贵客来了,非要我来迎接?”话未说完,巧地瞥见站在李孟楼身侧的段拂,脸上微微一红,有若白玉涂了一点胭脂,垂下头去。
李孟楼笑道:“你这小妮子,是不是又在顽皮呀?爹爹回来教你接一下都不肯!来来来,还不见过这位段兄?今日若不是他,爹爹恐怕连你的面儿也见不到啦!段贤侄,这是小女关关。”关关妙目一转,嬉笑之色登潋,就着舟中福了一福,驾声吸洒地道:“关关谢过段公子。”
段拂人在岸上,双手虚扶一扶:道:“小姐请勿客气。
小姐适才唱的可是史梅溪的极双燕如这首曲子,我以前也曾听过,与此远远不同,却远远没有此曲动听。不知小姐依的是哪一种谱子?”〔新按,词始为应歌之作,皆可歌唱,并有工尺谱定格。词之唱法,至明季犹存,至清初渐渐散失,良可叹世。
近人据南东齐白石谱,曾译《暗香》、《流影》、《扬州侵》等十余曲,犹可想见当时风采。〕
关关垂首一笑,还未开言,李孟楼已接过去,道:“段贤侄果然文武全才,不过还是先上船罢:这般隔岸对答,岂不是显得我天河水坞太过没有待客之道了么?”
关关抿嘴笑道:“正是。段公子请。”段拂脸上微微一红,道:“晚辈性耽音律,致有失礼。李老伯先请。”李孟楼展颌一笑,身形已拔地而起,轻飘飘地落入船中,以他身躯,体重当在一百**十斤上下,但跃上这只小船儿,那船头竟只是稍稍一沉,终不摇晃。
段拂看得真切,不由心中暗赞一声:好功夫!他随后跃起,身法好不花俏,老老实实地落在船头,那船头竟丝毫未动,既不下沉,也不摇晃。
关关一双美目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望向李孟楼,李孟楼捻须微笑不语。段拂眉不扬,口不动,但身畔有甚异动全能知觉,关关目中异光一闪,他已知晓,含笑道:“小姐难道也懂武功么?”
关关纤手摇动木浆,小舟“唯呀唯呀”地向前直行,极是平缓。只听得她道:“在段公子面前,关关这点微末伎俩怎谈得上一个懂字?我只是随爹爹学过一点花拳绣腿罢了!”
李孟楼笑道:“我的女儿大有长进,居然懂得谦逊起来了?我的武功都比段公子差老大一截,你自然是更比不了了,不过也还能说是花拳绣腿罢?若真如此,‘凌波仙子’李关关的名头也不会在浙江全省叫得那么响彻!”
关关听的爹爹取笑,双颊飞红,扭身道:“不来嘛!不来嘛!爹爹,你老是取笑女儿!”段拂见她父女二人说笑心头突地觉得一阵酸楚。喉头如被甚么东西掐住一般。李孟楼却全然没有留意他的表情变化,目光中满蕴爱意地望向女儿,笑道:“我这个女儿呀,自幼便顽皮的不得了,从小就撵着我学功夫,却又不肯用心。
李孟楼看了看关关,接着道:“总算她有几分小聪明,现下武功倒也不算弱、到了大些的时候,不知怎地迷上了音律,常说古人能制谱,我为何不能制?因此上穷碧落,收集了无数的活,甚么公尺呀,变商呀,变徽呀、我也搞不清楚那许多。
最后,她还真的开始自制曲子了,我听了几曲,倒也好听,比我从前从前听过的惯话强的多了。这孩子在音律上倒有天赋……”关关听爹爹对着陌生男子夸奖自己,不仅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忽地取笑我,一会忽地又夸奖我,不知你搞甚么……?”
李孟楼哈哈大笑,段拂见了这种小女儿的娇憨情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三人谈谈笑笑,几里水路倒也行得快捷。两径香时分之后,段拂猛一抬头,只见迎面一座浩大亭台,巍峨耸拔,竟有直插云霄之势。尤为奇幻的是,这亭台竟全是竹子建成,大有一根铁水之物,极见雅致。上面嵌着一张淡金匾额,题道:“天河琴筑”四个字,书法道劲挺拔,银钩铁划,气韵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