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次没有落檀。
    “十离。我一直在等你。”他看上去很疲惫，两只眼睛不似那个晚上那么有光彩。
    “把鬼魂撤回地府。”我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对这个举手投足间杀人如草芥的男子。我除了憎恶，再没有别的感情。
    “你连听我说说话都不愿意吗？”他突然有些哀伤。
    不过，我说过。我没有怜悯心。一点都没有。
    “我叫你收手。”我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但要赢他，无半分胜算。他只消心念一动，便会有无数鬼魂前来替他受死。
    “收不了手。他们不放过若依。他们逼得我。”他攥紧了拳头。
    若依。那个女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天劫。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爱情，我亦见得多了。哪个能逃过命运？
    “我再说一遍。”我用紫色的眼珠盯住了他漆黑的眼眸，“收手！”
    “十离。你知道心石是什么吗？”眼前的男子突然掏出一把心石，捧到我的面前，“它是一段记忆。一个人一生的记忆。”
    转瞬间，他将一颗心石，按进了我的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心石是伤我最大的武器，我完全没法反抗。
    一大段影像。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穿着鲜红的嫁衣，依偎在他的怀里。
    “十离。你终于成了我的妻。”
    我多么盼望时间能永远停止在这一刻。但是我，看到了鬼差。看到了那锁魂链。他们在催促着我。
    我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他有一丝诧异，随即挽住了我的腰。
    我的右手颤抖着探进了他的心房，他的身子猛地一怔，却没有放开怀着我的手。
    “十离。我知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做你该做的吧。”他将我一把拉近，我的手更深入了他的心房。
    我找到了。心石。
    我把它紧紧地攥在手中，终是划破了肌肤。紫色的血滴落在他的心里。
    我咬住了嘴唇，不允许自己哭。但泪水早已湿了他的衣衫。
    我听见他说。
    “十离。我多想……”鬼差一涌而上，将他的灵魂剥离了肉体。
    我再也无法知道。他未完的话。
    终于。攥着我们的心石。我彻底失去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
    “再看看这个。”他冰冷的话语，将我拉回了现实。但随即又被推向了另一段黑暗。
    “十离！十离！”声音从山顶传来，模糊却又很清晰。一声声刺激着我的耳膜。
    而我。正在不断地往下掉。从悬崖上不断地往下掉。
    在山顶上，他说，
    “十离。只要我死。九别说了，只要我死就可以救你。”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
    “不！”多年前的绝望涌上我的心头。我一把推开他，失足坠下了山巅。
    我知道，我死不掉。不过天厥，就当我死了吧。
    当我死了。好好活下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半分。
    我没有想到，他亦一跃而下。
    “十离，快动手。他死了，心石就碎了。你们的记忆就完全没有了。”九别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印在我的脑海。
    我，又何尝不知。
    我轻点了空气，便上升至他身边。
    他睁开眼睛，无比安宁地看着我，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惊恐与挣扎。
    “十离。替我好好活下去。”
    我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滑落。只攥着心石。也不愿看他坠落山间。
    九别将我接进他的怀里：“十离。想哭就哭吧。”
    “九别。我不哭。”我摇了摇头，突然很厌恶自己。
    “十离，你来了。”病床上的男子微笑着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来了。”我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
    是的。我来了。我耗尽了一身的灵力，冲破了九别的禁锢咒。
    “天厥，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人类。我是一个拾心者，为地府效力。”我的目光冰冷，语速很慢。
    “十离……”他的目光有些迟疑，伸出手想要拉住我的手。
    我挪开手，一字一句道：“我，与你，没有半分感情。我只是为了得到你的心石。”
    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知道什么是心石吗？”我抬起头，原本漆黑的眼睛突然变成紫色。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没有半点惊慌。
    “十离，我不介意你是什么。无论你是什么。”
    “你太天真。”我轻笑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将右手伸进了他的心口。
    他终于有些慌乱，却假装镇定地看着我。没有质问我，甚至没有任何反抗。
    我总是能很轻易地找到他的心石。
    “看见了吗？这才是我想要的。”我摊开手掌，一颗棱角分明而剔透的小石子，在手心里闪耀。
    我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布袋，将心石丢进去。
    “听见了吗？你的。和他们的。”我摇了摇手中的布袋，“都一样。”
    突然他发疯一般地夺过布袋，将它砸在了我的脸上，晶莹地散了一地。
    “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心石！”他向我咆哮，声嘶力竭地咆哮。
    心石划破了我的肌肤。我却没有半分痛感。
    他的悲痛，他的愤怒，一瞬消失了。我知道，鬼差已经带走了他。
    九别站在我的身旁。
    我直起身，不过满身伤痕，向他摊开手掌。天厥的心石，还在。我向他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十离和天厥的故事，彻底结束了。地府再也找不到他了。”我笑着笑着便是笑出了眼泪。
    一颗颗拾起心石。它们的确是一样的呀。都是你天厥的心石，是我们千生千世的回忆。
    我将一袋心石交给了九别，在他惊异的注视下，挖出了自己紫色的一颗眼球。
    紫色的血。流淌在我的脸上。
    我用仅存的灵力，将它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与我没有半分相似。
    “你就叫若依吧。替我陪着天厥。生生世世。”
    “你疯了……”九别扶住了再无半分力气的我。
    耗尽了灵力，我沉沉睡去，近百年。
    醒来，已忘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