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不容易找到了从不让人省心的大小姐，好说歹说送回了家，等到莫远章回到莫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山。
    
     可是，刚刚迈进大门，就听见院内传来一阵嘈杂，一种不祥的预感顿然升起，加快了脚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打手是什么人！！
    
     进入院子，果然，胆小的侍女呼叫着躲在门廊柱子后，一群打手举着火把，操着棍棒在和父亲大人讲话。一旁自己的母亲君佩把嚎啕大哭的三少爷莫维芝揽在怀中抚慰着，一边以一家大户夫人该有的镇定站在丈夫身旁。
    
     莫远章看着那些来者不善的粗壮汉子，从他们手臂上绑着的袖章认出原来是京城有名的最大地下赌庄，黑罡门的打手。
    
     可是，这黑罡门是赌钱的地方，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是大户出生不喜赌博这些事情的人，怎么会与他们扯上瓜葛！？
    
     带着心中的疑问，莫远章擦过几个大汉的肩膀，走到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身边，“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远章回来了。”
    
     “好。”莫百候看了看自己淡定从容的长子，又看了看在外人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儿子，心下一阵喟叹，又转身向为首的一个男人抱拳作揖，“这位兄弟，这件事是我莫百候的错，对自己的妻妾疏于管教，但是，恳请各位善待贱妾……我将尽快想办法……”
    
     “切！告诉你，我们黑罡门也不是不知道你们莫家在这京城算是望族……要不是你那小妾三番五次欠下赌资我们也不至于和你这大户撕破脸……”男人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现在，这欠钱是小事，她当着众人的面污蔑我们门主出千耍诈，我们门主是执意要教训……就是来通知您一声罢了……”
    
     “兄台，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她一女流之辈，受不得那皮肉之苦……望贵门门主网开一面……百候定亲自上门谢罪……”
    
     “所以啊……把那欠下的赌资翻十倍还给我们门主，我们门主大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翻十倍！！？？莫百候心中一颤，那就是买了整个莫府也换不上啊……
    
     “其实，说来，贵户夫人可是我们黑罡门的一位熟客，之前就没有少欠钱，我们也都忍着捧着……一来念在是常捧场，二来也照顾着莫老爷您的面子……可是，这银子越欠越多……人又开始絮烦……这女人的不讲理，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着的了……您也尽快想想办法……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家门主大人和官府的关系，这京城也是人人心里都有数，您呀，看着办吧……”
    
     一众打手只是敲掉了门廊瓦沿的几只灯笼，也没做更多的破坏，呼啦啦走干净。
    
     这时，莫百候一直挺着的胸膛才突然颓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一旁的少年依然大哭着，“啊……他们要打我娘……他们要打我娘……”原本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嗓音就难听，这撕心裂肺的哭吼更是让人揪心，莫百候原本就心烦意乱，这下更是恼火，大喝，“把嘴闭上！！”
    
     君佩连忙把莫维芝抱起来，“别哭哦……别哭……”莫远章怕母亲大人累到，也不愿那母子中的任何一个人接近自己的母亲，于是便伸手把莫维芝接过来，“母亲大人，小心累到……您和父亲大人专心考虑这件事情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莫百候突然长叹，“我就是卖了这莫府也赎不回她啊……明明在我面前发过誓不再去赌场……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
    
     沈君佩默默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感觉喉咙中腥咸的味道极重。莫远章慢慢把她抱在胸口，无声的安慰。是啊，事到如此，父亲的言语中，对那个女人的关切与纵容也是如此的明显，明显超过其中的责备……
    
     “我看……我去替她受点苦……让黑罡门的人打一顿出出气算了……”莫百候虽然用着这样的颓落的语气，可是，所有的人都听得出他是认真的。
    
     “不可以，老爷……”一直沉默的女人突然推开了儿子，激动地站到丈夫面前，“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莫百候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在嫉妒。她在嫉妒自己对小妾这么骄纵，于是，眉眼间都是不屑与反感，“怎么，你看不下去？”
    
     “我……”沈君佩一眼就看透了丈夫的心思，只觉得心口更凉，“我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你明知道黑罡门是杀人不眨眼地方，宴姬被他们抓了时刻有可能被用刑……你还出口阻止！？”莫百候潜意识里把没办法对其他人发泄的愤懑都撒在了自己的结发原配头上。
    
     让沈君佩的脸霎时雪白，嘴唇颤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但是，作为大夫人的责任感还是支撑着她在丈夫误会深重的目光中说出，“我没有阻止你去救她……只是，你想想……你不仅只是个丈夫……你也是这药馆的当家……这么大的生意不可一日无主……更不可颜面扫地……你若是去替宴姬抵罪……出来时……你的名声还在不在……要去抵罪……我去。”
    
     莫百候顿时僵硬，没想到沈君佩不卑不亢说出的话，句句在理……
    
     当初，自己迎娶这个女人就被一种贵户好友嘲讽，被戏称痴情种，傻大郎很久……现在，若再来这么一次，恐怕，日后，这买卖也不用做了……
    
     可是，人又不能见死不救……其实，最让莫百候心动的，是那最后一句……
     沈君佩的那句，“要去抵罪……我去……”
    
     黑罡门知道不干沈君佩的事情，他们生气的是宴姬，现在换个人去，反倒不好下手，这样，原本声誉就不太佳的宴姬也能保住自己的名誉……
    
     “那么……君佩……”莫百候喘了喘，甚至不敢抬头看着正房妻子，“那么……”
    
     “父亲大人！！”一旁看出了莫百候心意的莫远章简直要疯了。
    
     父亲大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想要母亲去替别的女人抵罪！！他还是男人吗！！！
    
     一步上前，“母亲大人原本身子就弱！还能禁得起这样的折腾！！”男子的话语里是明显的怒意，让莫百候的脸色飒白。
    
     “去抵罪而已，我身强力壮，我去！”莫远章压抑着胸口喷涌的怒吼，用最后的理智，沉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