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想过结果，不是没有想过再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情景，只是当这一刻真正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还是难受到无与伦比。
    城墙高，城楼之上冷风飒飒，风吹过竟是控制不住的有些飘荡，手腕被绑住造成气血聚集，不多时便麻了整条手臂，沈汐卿苦笑连连。
    当初瞎眼之时，便以为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便是全部的景色全数消失，没有光亮，没有色彩，甚至眼中再也融不进任何影子，可当遇到君凌珏，当自己亲手铺开这么一条无法倒退的路时方才发现，世上最痛的，并非肉体，而是灵魂。
    痛彻心扉，抽筋挫骨一般，痛的丝丝屡屡，每时每刻不是折磨，但是却似乎上瘾一般，掉不断忘不掉，就那般拉扯着，再无转圜的余地。
    耳边一片静逸，并无多少声音，最多的确实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一点一滴的摩擦着耳廓，但是沈汐卿知道，他的面前，是双方十万大军，是满是鲜血的战场。
    而他自己每日都想着的人，就在他的面前，身穿战甲，手握长剑望着自己……
    君凌珏的耳边是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也知道那是谁，知道那人的表情如何，定是带着无奈的微笑，夹杂着一丝嘲弄，独独不见的，必是畏惧。
    战前探子回来单膝叩地：“回王爷，对方以……以少爷做了人质……。”
    他说的吞吞吐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
    谁都知道，那少年对王爷有多重要，而今两军交战，对方却将少爷做了人质，这情况过于致命，可以直接导致他们的败。
    全部人皆望着君凌珏，等着他的意思，是战时退，皆在他一句话。
    多少双期盼的眼神，多少人的热血，君凌珏怎会不明白？怎会不明？
    他缓缓闭上眼睛，一口银牙咬出血来，手中剑恨不得握断了去，缓缓抬起右手，猛然一挥。
    这是无声的号令，开战的号令！
    汐卿，你断不会愿意我为了你退兵的，对吧？我知道你定不会愿意的，定不会愿……。
    司徒白震惊的叫道：“王爷！”
    “看不懂我的手势吗？”君凌珏眼未睁，喘着气沉声喝道：“却都看不懂我的手势吗？！”
    音落，弓箭手便齐齐开了箭，‘嗖嗖’之声遮天蔽日，不绝于耳的响着，却更似射在他心口上，疼的连血都不见。
    这一开箭，必定会伤到他，避免不了的，避免不了的。
    司徒白抓着他胳膊，手上用的力气很大：“王爷！那是……。”
    他却说不下去了，震惊之色久久的停留在脸上，君凌珏的眼角，静静的，滚落一滴混合着血水的泪，直直滚到线条刚毅的下巴去，停在那里，浑浊的让人眼晕。
    沂州军一开箭，子辉也不甘示弱开箭，空中漫天的箭雨，连残忍的阳光都遮蔽的只剩几率光线。
    一只箭直直冲自己飞来，沈汐卿听见那箭羽划破空气，然后刺进自己肩胛，一声闷哼之后，肩上鲜血不停歇的流淌，白衣顷刻间红了一半。
    这便是子辉想要见证的东西，他们认定了君凌珏会因他而休战，只可惜，又有谁会比他更了解君凌珏？又有谁会比君凌珏更了解自己呢？
    他的唇角浮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清高，自傲，还有许多胜利的骄傲之色。
    东无应，你要打赌？
    我赢了！
    晕过去之前，他听见君凌珏震天彻底的一声号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