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篇十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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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竹林兀自繁茂,我一觉醒来,周围依旧是一片安静。哦,对了,师傅月前就带着师兄师姐外出历练了。
简单的吃了饭团,我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出去走走。
师傅对于弟子都是很严格的,但对我似乎格外宽容,但我不想因为师傅的宽松而放松自己的练习,我很喜欢每次完成师傅下达的目标时他苍老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
我飞身跃上高大的竹木,在林中穿梭,风从身边掠过带来的凉意让人精神一振。我喜欢这种速度和感觉。巨网在枝叶间张开等待着猎物,锋利的钩刺隐在暗中,厚厚的落叶下埋藏着无数的陷阱。
我微微曲起身体,看向前方。虽然师傅走前留给我的作业只是要拿到他设置的目标物,并没有限定时间,但我觉得这对我并不是很难,我想试试,我记得今天是师傅回来的日子。
周围已经听不到鸟鸣声。
扭曲缠绕的蛇群开始骚动起来。
我踩着地面的间隙,小心的不触碰到机关,轻车熟路。掷出的暗器将沿路的蛇死死的钉在树上,地上。
灰影突然从面前的巨石下飞出,我微微偏头,躲过了锋利的毒爪。它停在了高高的树枝上,所到之处毒物纷纷落下,它细长的眼睨着我。
有点惊讶,这里我曾经来过很多次,只是第一次看到,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师傅讲过的那种很稀有的冥狐。不过它这么小,怎么看也不像狐狸呢!不过,师傅也说过冥狐其实并不是狐狸,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剩下都没有什么意外,只不过是比想象中多费了一些时间。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那只冥狐的,总觉得小小的它背上的毛摸起来应该很舒服。
没有沿着原路返回,我仍然保持着兴奋的心情,我特地绕着深林的外围走了一大圈,玩心大起的故意引发一些机关,大声叫着跳着,灵活的闪过,这是属于我的游戏。
回到小屋,远远就看到几个人影,原来他们已经回来了。
三位师姐的脸色有点苍白,但仍然精神奕奕。唯一的师兄我没有看到人,大约是又去练习场了。
师傅一回来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日暮时分师傅才出来吃晚饭,我把一直放在腰间的锦囊捧到他面前,里面是带着师傅的印记的徽章。小小的勾玉中心带着一点血红。
师傅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微微点着头拍了拍我依旧瘦小的肩膀。
我咧开嘴对着师傅笑着,我知道我的小脸上肯定已经是红彤彤的了。
师姐把我最喜欢的菜夹到了我的碗里。
之后的日子又跟以前一样,每天早起跟师兄师姐们训练,然后分别由师傅指导和考核各自所学。当然我仍是最自在的一个。不过,总觉得这次出去后大家有些不同了。
我看到过阿春师姐开始经常走神,有时候还能感觉到三师兄在远远看向这里。真是的,想找师姐直接过来就好了么?原来平时凶凶的三师兄其实是个闷葫芦吗?不过最近师兄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怪怪的,仿佛仍是从前那样疏离又夹着一丝憎恶与怜悯,真是复杂。
师姐是喜欢师兄的我也知道,不过现在他们却在刻意躲避着对方,尤其是在师父面前。于是我恍然大悟,是怕师傅不同意吗?
另外两位师姐似乎也总是心事重重,那天阿六突然跑过来交给我了一个小袋子,平时师傅不在的时候只有阿六懂一点药理不时会为我们配制伤药。阿六说她们要走了,我问她是不是师傅又要带你们出去了呢?其实我也很想到外面看看,每次总是被留在这里心里对他们很是羡慕。阿六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路过的阿五看到我们突然抓过她碰触我的手臂,瞪了我一眼,然后就拉着阿六离开了。
阿五姐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我记得我最近已经没有再对她们做恶作剧了。
然后我就干脆忘掉了这件事。
那天早上起我就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却又与平常没什么不同。起床时同住的阿春师姐问我是想出去还是在这里陪着师傅?我觉得师傅对我很好,若扔下他一个人我也是不愿意的。师姐没有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院子里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日光暴晒着干燥的土地,踩在脚下有点发烫,远远看去甚至能看到靠近地表的空气发生了轻微的扭曲,细细的尘土浮起。
我看到我们住的木屋旁有人影闪过,我嗅到了阿六姐姐身上特有的淡淡药香。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我没有回头,不防后颈猛地一痛。
“不要!”是阿春师姐的声音。
我被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师兄的声音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满。
“阿七她还小啊。”师姐叹了一口气,“阿七对不起了,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我发现我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
师姐回头,对着身后的师兄说:“我们——”
走字还未说出口眼睛却陡然瞪大。
师兄高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师傅佝偻的身影慢慢走近。
师姐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她的脸色煞白,犹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的嘴唇抖了抖,身体绷紧着想要逃离,终是抽出腰间的短匕猛地划开左掌,在我的角度看过去那流出的液体带着淡淡的青色。
很熟悉的气味,我不由得眯起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
师傅依旧面无表情。直到师姐手上流出的血液回复成了平常的红色,她大笑起来,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我看着师姐的脚下以她为中心土地开始变化着,翻滚着,下陷着,无数的虫从地下涌出。师姐没有在意身边发生的一切,只是怔怔的看着那边早已没有了呼吸的身体,大师兄身上的伤口中黑色的血几乎流尽,他的皮肤上反而呈现出淡淡的红,就像在沉睡中。然后,骤然裂开,一片一片,皮肤如同脆弱的纸张,再也包不住已经完全融化的腐肉。
“啪——”一阵撕裂的声音响起,地上只剩下一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脓水。
师姐开始不可抑制的大声嘶嚎了起来,声音变得恐惧起来。不知是因为师兄的变化还是因为那些虫已经开始侵入她的身体。
眼前那个熟悉的女性的身体已经被虫爬满了,她的头颅仍然露出地面,倔强的扬起。那张我熟悉的脸庞,曾经对我温柔地笑着,为我带来好吃的饭食,告诉我她有了喜欢的人,以及那天惶恐而扭曲着一遍又一遍的告诫和催促着我快点离开。
她终是永远发不出声音了,周围的泥土仿佛有意识般的向中心再次聚拢,平整,直至再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那翻滚着无数虫的黑洞却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师傅回头。
我这才发觉我的身体已经可以自己活动了,我身上的衣服在挣扎中沾满了土尘,和着一身的冷汗,黏在了脸上很不舒服。
“阿七不会背叛师傅吧?”他摸着我的脸,略硬的布料轻轻擦过,声音苍老而缓慢,带着我熟悉的温和与从容。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
“师傅知道阿七是好孩子。”
他抱起我。
“呐,师傅老了啊。”
墙角两个身影早已没有了声息,我趴在师傅肩上看过去,阴影中她们黑黑的蜷曲着,如同死物,融入了这间我们曾经一同居住的小屋。
我曾经问过师姐阿春为什么我叫小七,明明这里加上师兄师姐也只有五个人啊。
师姐手中的木梳划过我又长了一些的头发,仔细的挽至头顶,她说师傅曾经有过两个徒弟,不过早已离开。阿春是师姐以前的名字,被师傅收养后排行第四了。
那么说在三师兄之前还有两位师兄了吗?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很厉害?会不会很凶,会不会像三师兄那样总是不理阿七?
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的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画面,只是画中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们在深深的地下会不会觉得冷呢?我把被子又拉紧了些。
朦胧中我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大家都在,他们一个一个转身背对着我,然后是这些天发生的片段,最后定格在阿春师姐在虫坑中挣扎的身影,身体渐渐沉入了那个黑洞,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她的嘴一张一合,说着,我和他在一起了。
第二天我醒得格外的早。收拾衣服的时候一个小布囊掉在了床铺上,我拿起来嗅了嗅,是阿六的感觉,顺手挂在了身上。
只是一天我就开始想念师姐做的菜了。午饭是师傅弄的,其实味道不算太差,只是有点不习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师傅似乎显得更苍老了。
我有点担心,我想起昨天就这样消失掉的几个人,我不喜欢熟悉的人再少一个的那种感觉了。
师傅听了只是笑了笑,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喘。果然,师傅真的是病了呢。
我拉着师傅的衣摆说:“师傅,以后师姐师兄犯错不要再这样惩罚他们了好吗?阿七不想师傅生气,也不想看他们难受。”
“阿七是可怜他们了吗?”
“不,只是觉得没有人陪阿七了,阿七一个人很无聊。”
“呵——”师傅只是摇了摇头,吩咐我收拾东西,准备搬离这里。“阿七,”师傅拿出一块玉,跟之前我拿到的很像,只是没有了那点殷红。他把玉用红绳穿了挂在我的脖子上,“好好收着。”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摸着玉石光润的表面,冰凉透骨。
——End——
话说,最开始在梦中咱以为这是忍者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