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脂雪越发的疲懒，天冷了就窝着不动，不管屋里摆几个炭盆都没有。他反而是喜欢稍显冷清的室温的，炭火烘烤出来的燥热会让他毛躁心烦，披着貂皮大氅，腿上覆着毯子，燕公子带着金鑫来时他正慵懒冷媚地依在榻上。
    巧哥儿一如既往的温润浅笑，在见乍一见到金鑫的时候难免大吃一惊，随后便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金鑫觉得他和以前有些微妙的改变。外表上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若隐若现地，似乎有种糜糜颓色。
    巧哥儿带着他们上了二楼，门窗紧闭的厢内燃着冷香，稀薄的烟雾袅绕飘散。榻上的脂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离了魂似地斜倚着榻沿，巧哥儿低声唤了一句主人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漫不经心地一侧目，见到燕公子身后的金鑫时忽然就僵直在了那里。
    “……”
    半晌后，愣愣的他怕是自己也不知所云的，他说：“变漂亮多了…”
    这话自然是对金鑫说的，金鑫也却是变得漂亮多了，至少在这西子厢里做丫头时是没有妾室的月供待遇的。
    很突然地，脂雪终于意识到金鑫已经是个妾了，不再是那时候人事不知的豆芽菜小丫头。愣愣半晌，他若有所觉地茫然看向一直淡淡含笑看着他的燕公子。
    透着丝丝诡异违和的会面，只有金鑫全无所觉，她叼着下唇，怯怯地看着脂雪，直到他恍惚疏离捉摸不定地从燕公子身上转移开视线，对她微微一笑，道：“过来，我看看。”
    金鑫眼中一热，水光再也掩饰不住。
    脂雪喃喃对她说：“自你走后，便无人再往白粥里搁蜜糖了。”
    巧哥儿正转身下楼，隐约闻言身形微微一顿。其实并不是没有人为他那么做，做他们这个工种的，身体内外的保养忽视不得，只是金鑫走后，秋燥的季节也过了，脂雪便不愿再让人往自己的粥里搁蜜了。
    金鑫不明就里，脂雪对她依旧那么好，她不想坏了气氛，便就着糊涂嘿嘿地冲他笑。然而，她这一笑脂雪心里更加不知其味了，在自己都没自觉的情况下，他就已经无意识地又多看了燕公子一眼。
    按道理来说，起初在想到给小胡瓜儿找看脑子的大夫时，脂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公子。而当时燕公子并没能赶上趟，因此事情拖了下来。可是，接着是小胡瓜儿身不由己被带走了，这时燕公子又冒了出来，甚至还来脂雪这儿打听了一回，结果这一打听，回头又凑上去补出场了。
    最终，一是作为金鑫的大夫，又是吕若虞的私交友人，他顺手人情把金鑫带来回回门也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一切论述起来本该是没有任何违常之处的，但同样作为男子，脂雪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金鑫和笑盈盈若无其事的燕公子，他首先想到的是多年情谊，于是便在第一瞬间忽然感到被横刀劈夺了般的背叛感。
    这种感觉在金鑫对自己一如往日的亮闪闪眼神中平和归宁，脂雪看着她青白虚弱的面色，疼惜着，面上由始至终带着温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