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第七章 再战凌河之滨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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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那场大雨并没有将鲁都城门外的血冲刷干净,反而因是雨后,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更为浓烈。子玉皱了皱鼻子,想要将这些冲鼻的血腥味阻隔在外,他不喜欢这种味道,这种由别人的厮杀而造成的血腥味。
    由于子玉与楚军的到来,战争很快再次打响,赵齐联军与鲁楚联军的的战役是在沂水郡中,凌河之滨展开的。战场上的战士的厮杀声像是一首令人战栗的悲歌,在本来平静的沂水唱响了。
    很快,几场仗打下来,沂水上空已笼罩上死亡的气息……
    凌河之滨的地面上,有很多的断肢和残破的尸身,或是手臂,或是头颅,或是上身,或是下身。偌大的战场,曾经绿草茵茵的凌河之滨,现在仍旧有茵茵绿草,然而,那些腐臭的残骸此刻代替了往年的落英,在草地上开出一片缤纷。
    多年后有人谈及这段日子,忽然有人发出感慨:“当日凌河之滨可有一个全尸?”
    答案是否定,大概是真的没有,就算是有,在那时节,又有谁会愿意去河边在漫无边际的残骸中寻找一个整尸?
    伴随着城外战争的展开,鲁都中南山宗的信徒们因对统治者失去信心,而发起了一场暴动。
    鲁国瞬间陷入了内忧外患的情况中,外有联军虎视眈眈,内有信徒作乱连连。
    神女坐在神庙中望着街上的信徒们,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这一回,无关信仰,无关家国,她是确确实实地由内心发出怜悯。她身为一个生长于乱世的女人,有着一颗异常矛盾的内心,坚硬果决却也充满柔情。此刻,她怜悯这些将无上信任寄托于她身上的信徒,同时也怜悯她自己。
    当日那朵落雨的乌云已沿着洋河的上空移到了东方,此刻不管是齐都还是坐落于它西侧的历阳,都浸在雨幕之中,朦朦胧胧的像是梦境一般。
    昭乐放下手中的战报,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场梦。一直侍立在他身边的文知礼瞥到战报上的内容,默默地记下来了,并不去打搅昭乐的沉思。
    “师兄。”昭乐捏着手中的战报,并不看身边的文知礼,自顾自地说道:“我的确无能,此番又败了……”
    文知礼冷冷淡淡地答道:“殿下何出此言?与鲁国之战尚未结束,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师兄早已看到我手中的战报,又何必与我绕弯子?”昭乐抿住唇,脸色有些苍白:“与鲁国之战虽是未知之数,却也早有定数……而我国与吴国之战,此刻才刚刚开始,便已吃了场败仗,实在是……”
    文知礼默默地听着昭乐的话,想着此刻殿下的话要不要记下来,这是他身为太史之位,当谋之事。
    宫人站在门口禀报道:“魏大人求见。”
    “请。”
    魏慈明看到昭乐阴郁的脸色并不意外,站在门口掸掸袖子上的水,遥遥地朝昭乐行了礼。
    昭乐的脸色并未因为魏慈明的到来而改变,手里的战报也并未放下,只扬扬下巴,示意魏慈明坐下。他拿着战报,没来由地就想起了楚政,世间人皆称楚王战无不胜。他一直也想成为那样的大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一次又一次的在战场上失败。
    如今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他的悲伤,又有谁能明了?就是师傅也都有了隔阂……
    他曾在那日从佛堂中出来后,多次想起师傅的话,同样是为情所困,师傅究竟是为了和谁的情所困呢?依师傅的年纪,若是娶亲生子,怕是儿子也要和自己一样大了。师傅,是不是因为他而耽搁了?
    昭乐不得而知,他只能想到此处,如今的情势不容他为此等小事深思。
    等不到昭乐开口,魏慈明只好选择率先开口:“为师听说……前线送了战报回来?”
    “是。”昭乐将目光投向魏慈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以窥测他是否已知道了前线的情况。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连唇边的弧度都没有任何变化,他始终不像师傅,可以将一切隐于无形。
    魏慈明偏头看他,微笑着问道:“结果如何?”
    昭乐将手中的战报叠好,命宫人送到魏慈明手中:“师傅自己看吧……”
    打开战报的那一瞬间,魏慈明被袖子盖住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他拿起战报的时候便已有种不祥的预感。当他看完战报最后一个字,将它放回宫人手中时,他感到全身都在颤抖,但脸上的笑却像是一副摘不下来的面具,仍旧突兀的挂在那里。
    “殿下这一手卑而骄之,用的倒是不错!”话虽是对昭乐说的,眼睛已望向了昭乐身后的文知礼。他很希望身为太史的文知礼能将此话记下,从而掩盖昭乐的失败,在历史上为他最宝贝的徒儿留下一个好名声。
    昭乐不解地摇摇头,皱着眉看他。
    魏慈明走近昭乐,微蹙着眉问他:“此次沛郡之战战败,难道不是殿下安排好的么?”他当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但是他不能让昭乐否定他。昭乐是要成为天下人的,他不容有失。“寄书之死虽是意外,却也是个机会……”
    “机会?”昭乐微微张开了嘴,皱着眉头看眼前的魏慈明,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魏慈明不愿看昭乐错愕的眼神,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封带回了他徒儿死讯的战报上:“卑而骄之的机会!”
    城中的雨连绵不断,像是天神也为这残酷的人间落泪了一般……
    遥远的楚地因地处内陆,并未受到雨水的洗礼。
    楚政处理完国事后,见天色还早,便独自出了寝宫,兜兜转转间来到昔日软禁长安君,今日关押齐王姜白的那间偏殿。
    大概是知道姜白跑不出去,所以姜白的待遇要比长安君好得多,不止没有锁链,甚至还派了两个宫人伺候他,完全都不像是在关押一个俘虏。
    姜白见楚政进来,只是点一点头,他没有必要同他行礼,即便他只是个人质,是个俘虏。但他仍与楚政一样,是一国之主。
    楚政并不介意姜白的无礼,坐到他对面笑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住的这间偏殿?”
    姜白笑笑,推了一杯茶过去:“无外乎是藏娇之类的。”
    “不错。”楚政哈哈大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问:“你可听说齐吴之战,齐国战败?”
    “一时战败,并不一定一世战败。”
    楚政叹了口气:“昭乐此刻一定很难过。”
    “那又如何?”姜白冷笑着看楚政的脸,他与楚政的约定他还记得。
    “你不心疼?”楚政从姜白的脸上得不到答案,只好自顾自地说:“我一想到他会难过,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姜白想起往日来楚政同他谈到昭乐时所说的话,心里有些好奇楚政想怎么做。“你想怎么做?”
    楚政答道:“我若说想去封信安慰他,你可信?”
    “当局者迷,你若当真做出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楚政呵呵一笑,目光中的锋锐霎时全变作了笑意:“有他亲生父亲在此提点,我怎会做此傻事?信是要去的,但不是我写,而是齐王陛下你来写。”
    姜白指指自己:“我?我同他说什么?告诉他你将我从天牢里移到高床软枕的偏殿中么?”
    “要写什么随你,你就权当这是封家书。”楚政顿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苦涩:“你随意说说,什么都成,我想昭乐看到你的信,知道你还安好,心里大概会好受些。”
    姜白面对宫人送来的绢帛,淡淡道:“楚王对我儿还真是上心。”
    楚政坐在他对面,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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