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年少 第一章 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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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六年,秋。是年,周王室渐危,赵少君灵宫二十岁,楚公子政六岁,梁王爱妃刚刚诞下一子,即日后公子羽。
位于周、楚、梁、赵四国之间的齐国,势力极微。在四国虎视眈眈的包围下,苟延残喘。洋河彼岸,一衣带水的邻邦吴、鲁二国,亦不时自洋河而来,攻打齐国。远在西面的晋王对势力微弱的齐国,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无论是何方,都笼罩在战争的乌云之下。
在这个乱世里,没有谁能决定与主宰什么,只能任由乱世的伏流操纵,举起一柄柄利刃,刺向别人,也刺向自己。
齐国皇宫内,年仅十七岁的国主姜白手持陶杯,已凝视院子里的梧桐树多时。和煦的阳光下,枯黄的梧桐树叶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今年柳绿时节才纳的十三岁的爱妾卫姬,温顺地趴在他膝上,抬头看着愁容满面的姜白。
每逢此时,华姬的心头便若有冷风拂过一般。华姬与卫姬皆为齐国宰相管云之女,姐姐华姬于十六岁时嫁与姜白做妾侍,那一年,姜白方满十三岁。如今,她妹妹卫姬也嫁入宫中,与姐姐一同伺候国主姜白,这是不可多得的荣宠。
也正是因为这等荣宠,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全国上下,不时有传言说宰相管云,欲以女子祸乱后宫,以图推翻齐国。
“陛下。”华姬道。微风吹过,华姬繁复的裙摆重重飞扬,凸显出她柔弱的身姿。
姜白抬头望着华姬,眼里盈满悲伤之情。卫姬扬着头看姐姐和姜白,低声道:“陛下怎么了?”
“卫儿,你去给我换壶茶来。”姜白抚了抚膝上卫姬的头。
待卫姬离去之后,华姬方才开口:“陛下可决定此番送哪位公子前去赵国了?”
姜白猛地抬头盯着华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怒气:“朝堂之事,几时轮到尔等过问?”
“陛下既说不容华姬过问,那可容妾身过问?”身着华服的女子携侍女而来,稚嫩的脸庞上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华姬见她走近,忙过去行礼搀扶:“密夫人。”
齐国王后密夫人,晋王之女,于两年前嫁与姜白,今年也只有十五岁而已。
看着这两位曾经为自己诞下三个孩子的女人,姜白沉默不语,握着陶杯的手指节发白,眼圈也不知不觉地红了。华姬本想开口安慰,却感到了密夫人制止的目光,便只好垂下头不敢开口。良久,姜白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便是小国之悲哀。不管是元孝还是昭乐皆是我之爱子,任是哪一个送往赵国为质,皆非我愿。我怎可为了苟且偷生,便……”他再也说不下去。
密夫人垂了眼睑,道:“作任何决定都需考虑长远的利益。若只送一子往赵国便可保全我齐国,那么请陛下送昭乐前去。”她的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异常坚决,处处体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昭……”华姬一愣,“昭乐太子?”
不单是华姬,就连姜白以及随密夫人一同前来的侍女都大为吃惊。
姜白有二子一女,其中三岁的长子元孝与刚满一岁的长女夷光皆为华姬所诞。唯有嫡子昭乐为密夫人所诞,如今尚不满一岁。谁都知道,此番送去赵国的不管是哪位公子,都很难保证保全性命。朝臣与姜白亦是顾虑此节,已决意送长子元孝前去。孰料此刻密夫人竟前来要求送嫡子昭乐前往,这是何等器量?
面对沉默不语的姜白,密夫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陛下,昭乐身为齐国太子,理应有所担当。”一旁的华姬垂首不语,她此番方知,何为国母之器量?她方才询问,不过是为了请求陛下不要送元孝前往赵国,而密夫人前来却是为了请求陛下送她的亲生儿子昭乐前去赵国为质。同为母亲,华姬比姜白,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加能够理解此刻密夫人心中的悲凉与无奈,正如姜白所说,这正是小国之悲哀。
“阿密,你所说的可是真心话?”
“妾身所言,句句皆出自于真心。”
姜白苦涩一笑:“恐怕你即便不是真心也不会说出来,每每想到这件事,心中就觉得甚是悲哀。”
密夫人低垂着眼睛,以沉默应对。她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与其用无用的言语安慰,不如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给他思考。
所谓小国的悲哀,不单单是在这个乱世,便是任何时候,都是难以避免的。
弱肉强食,正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在男人们频繁举刀的世界里,在这个崇尚战争、崇尚武力的修罗乱世中,女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委曲求全,生儿育女,让下一代来征服这个世界。而密夫人愿望也是这般,她希望齐国的公子们,不论是哪一位都好,只要他们可以成长为一代武将,来平定这个乱世,结束这个修罗世界,建立一个安定的世界。若可当真如此,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她都可以放弃,只要能还世人一片极乐净土。
“陛下。”卫姬捧着红漆茶盘回来,长公子元孝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三岁的元孝见到母亲,张开双臂笑着跑过去:“母亲!”
华姬拉过儿子的手,低声训斥:“母亲平日里教你的规矩怎么都忘了?”
元孝吐了吐舌头,转身向姜白和密夫人行了礼:“父王,密夫人。”
密夫人笑着揉揉元孝的头,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昭乐,不知道昭乐三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这般可爱?
姜白看着元孝,无奈地摇摇头。他很想拉过天真的元孝,告诉他比他更为稚嫩的昭乐要代替他前去赵国受罪了,可是这种话他又怎么说的出口?他的无奈与愤怒更多的是来源于自己的无能,在实力远逊于对手的时候,为了保全全族的性命,也只好如此委曲求全。他像一只困兽,困在了责任的牢笼中。
所谓天命者,拥有了权力,也同时具有责任。任何时候,这些都是平等且相互的,从来不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