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追忆着
    往事如风，昨日历历在目。她颦眉，绝艳容颜冷掉了夜色，一行行影子仿佛经过她眼前，每一个片段如此清晰。
    当燕十三再欲饮酒时，忽的那女子柔声说道“他七岁习剑，十年有成。真可谓是天纵之才！”
    “七岁习剑？‘斩春水’果然非虚啊”燕十三目露赞许之色，无意斜了眼，倚在一旁的“断水剑”那剑黑泽依然。
    秦紫嫣闭上双目，轻吟道“剑圣剑姬盖绝世，谁人独依春水旁。”
    燕十三放下杯盏，听罢若有所思。“秦姑娘所言，在下也曾听闻。剑圣是叶凝，剑姬则是独孤晴。此两人为一对情侣。莫非‘春水’指的便是傲兄？”秦紫嫣微启双唇，叹了一句“正是”
    “叶凝与孤独晴本被江湖誉为剑双决，而傲臣因与叶凝相战不分胜负，被誉其三。当日，叶凝有言，傲臣剑势快断春水，江湖少有。自此他便有了‘斩春水’的名号，世人也将剑双决改为三决”
    “弦月彷九澜，一剑斩春水”燕十三突然想起江湖传言“在下曾有幸见识，‘断水九澜’的‘痕飞花’，确实有断江河之疾！”燕十三不由想起当日傲臣与枫拜决一战，‘痕飞花’剑势之快，连攻退枫拜决三十余步。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月夜下，有美人顾首，忆着往昔。
    “他那时依旧是雪白衣衫，年轻的他，眉宇间已找不到同龄人该有的稚气。一人一剑，行于天地间。我望着他的背影……”秦紫嫣顿了一下。
    冰霜后是何人将她融化，又是谁一语，让她等待千年。纵然身死，亦无怨言。
    “秋分之时，千绝会武之后。他于残毒岭与昆仑派秋鹤空、玉虚派凌云子，还有我师傅一战！”
    “你师父？”燕十三诧异道
    “不错，我师傅是毒王谷谷主。”
    燕十三眉心一凝，回忆起她所谓的毒王。忽的，他恍然道“千绝会武…毒王谷…？毒王，诸葛无从？”
    秦紫嫣精芒一闪，微微惊异。诸葛无从，名为毒王谷谷主，实则隐匿于南疆边陲，中原人少有人知。不想数年前，鲜为人知的一战，燕十三竟然知晓
    片刻神情，很快化入女子深深的眼波中。秦紫嫣略一点头“燕大哥，博学。”
    燕十三后背一冷，大作惊愕装。三四日内被这冰霜女子冷落了数十次，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秦紫嫣称赞自己，怎能不鄂然。不过更让燕十三后背发冷的还是那句“燕大哥”……
    不过此时，燕十三已深深被她与傲臣的往事吸引，他正了正神色，口中道“秦姑娘过奖。愿闻残毒岭一战。”
    夜风正轻，茅屋内一星烛火，一段往事。
    秦紫嫣转过身，对着漫天星彩，纵是缤纷绚丽的星火，也有尽头处，望不穿的黑暗吧？
    “残毒岭，又名毒王道。道通西北南疆之边，却因谷中毒物之故，少有人去。当年正赶上千绝会武，而会武场所就选在残毒岭。自然残毒岭离着毒王谷也不远了。”秦紫嫣语凝兰香，眼波醉人，眼眸波澜深处透着几许悲感几许伤情。
    茅屋内烛火恍惚，时暗时明。比起天水阁的烛火，却是逊色了许多。微弱火光，映着女子颜容，勾起往昔伤怀。
    燕十三酒已饮尽，见他神情自若，谈吐流畅，丝毫没有醉去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似乎对残毒岭出身，并无兴趣。于是他话锋一转“千绝会武，在下是知道的。据传闻，天下豪杰之士都会前往会武，以争武林魁首之名。
    殊不知……”燕十三突然哑了，他心中抽搐一下，双目失神。
    “燕大哥，你也又难言之隐吗？”秦紫嫣何等聪明，她见燕十三如此，早已猜到七八分。想必何年何月的千绝会武之时，发生了什么伤情事吧？
    可能是因为燕十三认识诸葛无从的缘故，秦紫嫣态度，明显转变许多。虽然依旧是冷言冷语，终究也唤了句“燕大哥”
    “没什么，陈年往事罢了。秦姑娘请继续说下去。”他嘴里这么说，眼中迷离不减半分。燕十三苦笑一声，举杯欲饮，可酒杯早已空了。方才事，竟不由忘却。燕十三低吟了一声什么，他对着杯子，苦涩一笑。杯壁处，他的面庞，如此清晰，与那日一样。
    秦紫嫣暗叹一声，想来也是伤心人吧。“十日之期，毒王谷珠泪崖上。千绝会武结束后，诸位江湖豪杰一一散去。我奉家师之命，送傲臣下山。”燕十三听到这，隐隐猜到了什么
    “临行前，师傅特意嘱咐我将一壶毒王谷，深藏三十七年的好酒取出，以傲臣践行。”秦紫嫣说着，嘴角泛出苦涩笑容，只是轻纱遮面，无人看到罢了。“那时，我年纪尚轻，未知师傅居心。原来师傅早已在酒中下了毒王谷奇毒‘百鸩蛊’！”
    燕十三一惊，微带疑惑“莫非傲兄与尊师结怨？”秦紫嫣目光如水，明眸中印出傲臣身旁“断水剑”的颜色。燕十三寻她目光望去，略一思索，低声道“断水剑？”
    “不错，正是断水剑。”
    “可……”燕十三仍然不解
    “断水剑是楚清风所铸名剑。相传楚清风寡居山府，一生铸剑无数，但多半铸造成未及十日，又亲自锻毁。五十四年间，楚清风只留下三把剑传世。其一是‘飞景’其二是‘千魅’剩下的就是这把‘断水’了”
    “飞景、千魅，莫非是叶凝与孤独晴的佩剑？不想这三把剑，皆配这世间三大用剑高手。楚清风泉下有知，也无憾了。”燕十三说话间，双眉紧锁着。眼中光芒一点，直射在“断水剑”上。墨黑长剑幽光一闪，刺得燕十三微转其头。少顷，他缓缓收回目光道“难不成，尊师想要断水剑？”秦紫嫣提起楚清风之际，燕十三已猜个大概。
    人间欲望，无异于贪嗔痴。诸葛无从也只是凡人罢了……
    “师傅未必是贪图‘断水’，只是…他虽是习蛊研毒，却也好剑。曾多次拜求楚清风，为此锻造一把好剑。可不知为什么皆被楚清风婉拒了。师傅多次拜访后，恨由心生。说来也巧，正赶上傲臣携‘断水’剑前来会武。
    积怨已久的愤恨竟然全转到他的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师傅怕是丧心病狂了。”秦紫嫣顿了顿，双眉间透着她无法言喻的悲情。纤纤玉指，划过傲臣的脸，触手冰凉两人的皮肤都是冷的。
    燕十三默言很久，忽的他长叹一声“诸葛无从，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名利使人迷失，情感乱人心智。燕十三仿佛看到残毒岭，傲臣长衣墨剑的身影与诸葛无从数年积成的愤恨。
    人性皆如此而已…
    燕十三看着窗外星尘，如韶光流逝。淡淡道“后来呢？”
    “百鸩蛊，乃毒王谷奇门毒药。除了师傅之外，无人能解。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秦紫嫣面纱颤了颤，接着说道。
    夜色更沉了，满天星幕倒悬于苍穹间。相比之下，茅屋内的烛火泛着微弱光芒，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燕十三起身倒了杯茶，对着昏黄烛火，似乎有些不解“可现在…莫非傲兄并没有饮那壶毒酒？”
    “饮了。”
    “但…”
    “百鸩蛊之毒，在半个时辰后方才发作。臣的确饮尽鸩酒，却无丝毫察觉。直到我两人行至残毒谷口时，药性悄然发作。”秦紫嫣双眸一闪，带着一丝丝愤恨“师傅多虑，怕百鸩蛊之毒不能毒死傲臣。又在残毒谷请秋鹤空与凌云子截杀傲臣。
    殊不知，他虽身中剧毒，剑势却依然疾劲。秋鹤空与凌云子不敌，弃剑而走。待到迫退二人后，臣也是毒漫全身，全凭着内力护住心房。”
    秦紫嫣说着经年前的酸楚，经年前的情怀。不知心爱之人可还记得吗？
    “我尽管识得他所中之毒，怎奈我无法可解。万分关头，师傅也赶来了。可想而知，臣已是勉力支撑，那里敌得过师傅。五六合下来，他已无力举剑。”
    秦紫嫣望着床榻上心爱之人，数年前的桀骜，一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