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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已经很久没有迎客而临。那边的凌霄殿上宴会结束不久，外来之神都已经根据仙女的带路而去休息，热热闹闹的凌霄殿消失了喜庆洋洋的迎宾乐之后，顿时显得冷冷清清了起来。
    女娲踱着步子，跟在老君的身后，清风慢慢悠悠，掀不起她厚重的裙摆，步履于是越发显得沉重了起来。
    这次醒来，面对一切，皆是未知之数。前途渺渺茫茫远愈微，女娲向来是坚定着自己要做什么的，此刻，也不禁有些迷惘的感觉。
    即使她装作没事一般，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在没有伏羲存在的世界上，她感觉着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她对于这个让她感觉完全陌生的世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她不知道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也不知道前面领着她走着的老君，心里到底是想要如何。
    她知道他是有些密谋，只是不知道究竟那密谋是什么。
    老君领她进了兜率宫，让她坐好，吩咐左右两个童子下去奉茶后，便在女娲身旁坐下，久久不语，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女娲的心，被一股未知的绳索，紧紧地束缚了起来。
    “老君……”
    老君听得她的呼唤，只是黯然道了一句：“女娲，不知不觉，已经三千年了。”
    不知不觉已经三千年了。女娲也知道，一切已经不如从前，她只是不知道，这天命，到底是为何，此刻还要她醒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君，我也算是陈年腐朽之物了，那玉皇上帝，是否容不得我？”女娲许是沉眠千年，不能明视，但是知觉未退，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这里融融弥漫着的一股不欢迎之感？
    老君不答她这一问，只是这么说道：“女娲，你沉睡之前，这九霄之上的天庭，只有寥寥数神，寂寂无声。哪像现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女娲听得，便就答了：“我想此刻的人世，定然也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神祗以人的信仰为生，人界的繁荣造就了神界的繁荣，两者无可脱离。“此世如今神祗已成体系，神光普照大地，我自知不需我的存在，混沌一灭，古神无用，此世我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但若是无存在的必要，她又为何要醒来？
    女娲觉得有些迷乱，却听得老君吐息淡定依然。
    又是过了许久，下去的童子已经是奉茶而上时，老君才施施然道了一句：“元始天尊是在前些日子入坠轮回，在此之前，他曾给我留下一卦未竟之语。”
    一卦未竟之语？此话将女娲的好奇心大大地勾了起来。
    茗茶而下，老君思绪回溯，悠悠然道了一句：“那卦道如此：失在此，得也在此。去是劫，寻也是劫。信是缘，忘也是缘。路在手，命也在手。”
    女娲秀眉轻触，她侧头沉思，长时静默不语。
    老君看她，又道一句：“此卦赠予应死未死者，解于有缘无缘者。我是传达者，我参不透，女娲，你看如何？”
    “失在此，得也在此。去是劫，寻也是劫。信是缘，忘也是缘。路在手，命也在手。”她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因为时日而浸淫出来的怅然，声音低低婉婉，有着一股鲜少可见的失落。“老君，你实话说，你是否也同样觉得，伏羲已死？”
    “女娲，当年看他最后一面的，不是我。”
    所以这一问题，即便知道她渴切想要知道答案，他还是无法解答。但他却说：“女娲，不若你跟他而去吧。”
    她跟他而去？女娲皱眉，似是不解。
    老君说出了他自己心底的顾虑，“那太阳神阿波罗的确难以捉摸，我也不知他此刻在打何主意。但我觉得，这一切的事情，起源是在西方奥林匹斯山。你在那里散尽魂魄。即使天帝为你唤魂而归，魂魄却总也不齐全。散逸的那一魂，许就是在西方。”
    在奥林匹斯山之上。
    “这东方仙庭，虽然是你故土，可三千年变化悠悠，其中物数尽换，代代而新，你又目不能明视，散逸一魂，诸多不便，东方无法为你寻觅此魂，不若你到西方去，或许能求出一个解答。而我总觉着，元始天尊的那一卦，是在敦促你摆向西去。”
    女娲只问一句：“我只想知道，伏羲会否与我一样，也是散魂于西方，破魄裂裂，归不得？”
    “你是要我占一卦么？”老君到底是明白之人，马上明晓女娲之意，于是问道。
    女娲笑着点了点头。
    谁不知晓？东方仙庭上，老君之卦，其精准之度，并不低于元始天尊。
    老君明了，便从袖中抽出一个龟壳，轻轻摇三摇，然后手微微向上一抛。
    龟壳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声清清脆脆，老君看那散逸的铜钱之形状，皱眉不语，女娲也是不急，只静静地喝着茶。
    “卦语干脆利落，只得一字：昔。”
    ***
    今夜流光簌簌，星月明净，澄澄如镜的天河上有星波浮跃，闪闪烁烁出一个寂寂漫漫难眠夜。
    阿波罗并没入眠于梦如此刻众神，他只坐在九霄宫阙中白玉雕琢的栏杆旁，俯视那闪闪星光。这个夜里，即使有些劳累，不知为何，仍是全无倦意。
    那紧抿着的薄唇内，稀稀薄薄地挂着一抹笑意淡淡，在繁星闪烁的天河之旁，黯淡如斜阳暮色，熏熏地，又有着微微暖意。
    笑得是暖。
    阿波罗似乎并没觉察自己此刻用手拨动浮沉在那栏杆外星河内的流光是一个多么少女怀春的举动。这个夜里困倦与兴奋一同卷席，让睡眠对他屡屡相拒，睡不着，便就祸殃他神。
    阿波罗向来是一个不懂客气的主儿，手执那熠熠流光数根，让它们在手中融合，纠缠难分，好一会，才凝聚成一块镜子般光面的物体，在他的手上散发着白日的光芒。只见他此刻反手一转，光芒凝聚，打在栏杆外黑漆漆的夜空中，连结了两个不一样的空间。
    那边白日光景正好，参天而立的石柱之间，一个身穿铠甲的高大壮男性天神被一个穿着希腊传统服饰轻纱的女神一脚踹飞。
    阿波罗看着这已可以说是毫无新鲜感的情景，道了一句：“智慧与战争之女神雅典娜与军神阿瑞斯第三千七百八十八次较量，雅典娜第三千七百八十八次完胜，阿瑞斯第三千七百八十八次完败。记录者：依然是我太阳神阿波罗。”
    此话话音一落，那竖立在两神身旁的高高石柱上便闪出了金光，粉末簌簌而下，似乎有谁拿着刻刀在上面雕琢着字。
    雅典娜脱去罩在自己头上许久的头盔，一头金灿灿的波浪卷发便在瞬间倾泻而下，仿佛能照亮万里晴空般明亮，她看着阿波罗，笑了笑。
    阿瑞斯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也没说，踏着步子走到那依然落着粉尘的石柱旁，确认了上面那个记录是准确无误之后，转过脸，让阿波罗看了看他那张依然是万年不变呆瓜脸算是打了招呼后，便踏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开去。
    雅典娜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阿波罗便说话：“第三千七百八十八次，你真的一点也不无聊？”阿波罗不明白这种毫无意义的较量为何要持续这么多年，阿瑞斯的执着可真是恐怖。
    雅典娜笑了笑，“不无聊，当有傻瓜陪练？”虽然有些烦，但生命在于运动，她对此表示无意见。
    “就只是为了一个战争之神的名号，你们有够无聊的，你给你的这个名号给他又不会怎么样？”
    雅典娜却不赞同他的说话，浅浅笑着道：“这可不一样，是我的东西，谁都不许抢！”然后她伸了伸懒腰，打了长长一个哈欠说：“我午睡的时间快到了，你找我有事？东方仙庭美女多不多？赫拉有没有发火？”
    “你跟谁打了赌？”
    雅典娜拉长了眉目，笑得有些邪恶，“丘比特。那家伙最近嚣张得很，阿芙洛狄忒给了他一把赫淮斯托斯锻造的弓箭后，他就到处乱射箭。”
    “那有啥关系，凭他那点力度，屁股都射不进好不好？”阿波罗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不就一个会飞的小家伙，到处乱射箭？杀伤力有多大？
    “但他自诩奥林匹斯山上箭术第一。”
    于是惹了第一名号收集狂雅典娜不爽？
    “别说这些。”阿波罗挥挥手。然后说：“你知道我在这里看到谁了么？”
    “谁？”雅典娜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
    “女娲。”
    雅典娜双眼一瞪，顿时龙精虎猛，“东方仙庭第一打女？你遇到她了？她还活着？”身体里几万个好战因子都在叫嚣着，来！来！给我来一场！
    阿波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是的，我还用我和你研究出来的办法，发现只要我将身体散化成光，她的天火之印就灼烧不到我。可幸她这次失明，没看见的这个小把戏。你的计策是可以的，不过要将她拐到咱们那边去还有些难度，所以，我们快来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