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千金锁 第六章 师兄云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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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男孩还是一副不妥协、不肯屈就我玩乐心思的模样,我也不愿意了,勉强没幸福嘛,收回了手,拍拍屁股起身,转身就走人。
身后,男孩又落回地面,发出沉沉一声闷响,却是咬牙忍住痛楚,直到我快要消失都没有出一句声挽留。
余光偷偷望向身后,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追逐我,而是幽幽望向天空,空洞的令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从天上掉下来一雨滴,悄悄挂在他的睫毛上,眨眼间,滑下眼角,仿佛一滴泪终于生了出来。
不可不承认,看到那一幕,我心软了,仿佛那一滴像泪的雨滴坠入的是我心湖,瞬间涟漪泛滥,男孩是倔强,可倔强得令人心疼。
带着无奈的叹息,我不再犹豫的回过身,快步往他走过去,雨已经下了一下午,又不知道他已经在这躺多久了,又湿又冷身体又受伤,尽管不病也不会舒服得哪里去。
这回没有再在那里与他拖拉,直接双手捧起他的脸,目光直直相对,我咬牙切齿的说:“好吧,你不认输,我认输行了吧!”
可男孩的脑袋构造永远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看着我,他怔了半响,就只说了两句话,还是无关痛痒的两句话。
眼带茫然的说:“你说,雨水应该是很舒服的,怎么会是冰冷刺骨的呢?”
又眼泛光彩的说:“你的眼睛也很漂亮,玲珑剔透的,冰晶色。”
直至那一刻,我方才明白,原来那孩子不是冷淡,而是呆愣。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么伶牙俐齿毒舌过人的小美男怎么会是个呆子呢,他只是因为在雨水中泡太久了而变得反应有些迟钝而已。
那时候我的雨寮刚盘下,恰好能有瓦遮头,不然就只能将他送到和尚寺去了,如真若此,那么现在小美男就只能成为小秃男了。
虽然现在的小美男也是秃着的,但至少后脑勺处还是留着那么一条小辫子的,而半秃与全秃还是有区别的。
新房子刚装修,什么都不到位,但为了发扬以礼待客的精神,我还是将屋内唯一的干净卧室、唯一的香喷喷被褥贡献给除了我与小胖外第二位到来的人,并好吃好喝的供着。
过了好几天,他的烧才渐渐消停,又过了好几天,他身上的伤痕才渐渐愈合,最终变成了现在光滑得像是剥壳鸡蛋的模样,再换了一套光鲜亮丽的衣服,简直要闪瞎了我的眼睛。
某天。
我问他:“什么时候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而且这座大佛小庙未必供得起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落寞的站着,幽冷的看着我,里面有千言万语,但都只写着两个字——控诉。
好吧,只要那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我,我就不得不败下阵来。况且,有着这样妖孽相貌的招财猫我也不舍得放生,毕竟打杂也要小厮呢,要开店,怎么可以没有小二呢。
至于这小少爷貌似不好养,将来就给他多分红一点吧,毕竟别的人家出卖的是劳动力,他出卖的可是色相。
越看就越发满意,脑子里便有无限心思打转,甚至还想到了很长远的问题。
我肃穆了表情,问:“你将来不会走吧?”
男孩皱着眉想了想后,还是一面疑惑,反问:“这话,什么意思?”
我仔细回味了那句很普通的话,觉得未来总是充满着无限可能性的,意外无处不在,对未来作出假设然后要求别人去肯定回答,本身就是有毛病,所以男孩没有做出回答是正常的。
“咳咳,”我想了想,决定换个问法:“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我走?”
明明开始很不屑的,后来竟然变得乖乖,其中肯定有些因素转变了他的想法,如果弄清了这个缘由,知道是什么东西吸引他,那么将来只要他的兴趣不灭自然就不会走了。
听了问题后,男孩倒是想也不用想,回答得很快很确定:“你的眼睛,跟我很像,都是异类,所以你不会害我。”
我心中一凸,却又不得不认同地点点头。
之所以将男孩带回来,他的眼眸占了多大因素就只有自己知,估计两人间的这种情感就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差不多的吧。
或许,我们还可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呢!
一想到这可能性,我坐立不安了,奔到男孩面前执起他的手,连珠发炮般迫切地问:“你从哪来的?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留在这里你的家人没关系么?”
男孩似乎被我的激动唬住了,愣愣看了我很久,才垂下一片阴影,冷冷地道:“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了。”
边说,边后退,手想要挣扎而出。
“是么,原来我们都一样。”我低下头,如他般垂下眼帘,遮挡住一些纷繁复杂的情绪,喃喃自语。
然后在男孩庆幸将手抽回了的时候,一把狼抱住他的身体,狠狠往我体里揉,并低声在他耳畔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再后来,雨寮终于挂牌装修的当天,我指着“烟视媚行”的木色牌匾对他说:“你看‘烟视’,即微视,觉不觉得很有一番看破红尘的感觉。你再看‘媚行’,即徐行,是不是很有世外高人走猫步的风范。你再将‘烟视’换成‘烟氏’,一看就知道是我开的吧。那么,既然已经收了你做家人,怎么也要将牌匾上的字改造成名吧。”
自始,男孩在经历了小美男的蜕变后,终于获得了一个像样的名字,由于“烟、行、氏”都用了,所以男孩只能取“媚”一字,又由于跟我姓行的话,“行媚……行媚……”,立意过于无良,所以只好弃其姓而唤作“小媚儿”。
小媚儿同志曾三番四次上诉,可都被一一驳回,而原因是,好一个“媚”字,配上他那副祸国殃民的脸孔,怎一个娱乐观众了得。
只是风水轮流转往往来得很快,就在他反问我一句该如何称呼的时候,我很潇洒的挥了挥衣袖,回道:“随便。”
当时以为他不会称呼“老妈、干妈”,但至少会称呼个“姑姑、姐姐”的,可哪知道就是这么一句随便,让我等来的是他干巴巴的喊了一句“女人”,差点将我气得吐出血来。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我也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毕竟一句“女人”顶多就是不够敬意,总比他神来天外给来个“大婶”好。
脚下的小胖果然不负小胖之名,这些天来在小媚儿的喂养下越发长得水灵圆润,那一个体重,拖得我短短路程都要走得满头大汗,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哪怕它成了一座山,我也要学做愚公,去移山。
在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我终于追上了小媚儿的脚步,此时他正坐在饭厅的圆桌边颇有雅意的喝着茶,身前是一碟斋是看着就觉得味道不错的糕点。
小胖很自觉的松开了我的腿,却没有立马向他的小主人奔过去,我安慰的笑了笑,正想赞扬它一番,却见它已经撒开步子向它满载的专属餐盘冲过去,徒留下我僵在半空的手臂以及惨白的一张脸孔。
死气沉沉的瘫倒在桌面上,脸侧枕着手臂,我泪目望着小媚儿这娃……正往口中送去的糕点,可怜兮兮,却换不来一星半点的同情心。
“哎……这就是一家人么,只能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
成功见到小媚儿同志的嘴角抽了抽,我心里乐了,脸上却还是一片忧伤。
“烟烟,不要欺负小媚。”
干净磁性的嗓音自厨房里间传出,帘子掀起,走出来一个面容俊俏的美人。
美人的头发又长又黑,哪怕只用一根木簪轻轻挽住也不减丝毫风采,他的腰间系着一条围裙,手上正托着一盘冒着暖气的糕点,显得人格外温和居家。然而,美人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爱好,此爱好所带来的恶劣影响足够掩盖他身上所有的优点。
“云岫……我饿……”
眼巴巴的望着云岫手上的糕点,我直接地表达了意向,尽管知晓很大情况下,云岫会将点心拿到我面前,然后转手送到了小媚儿同志的嘴边,然后讨好的问道:“好吃吗?”
所以当那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如此说着的时候,我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可惜,那本该是落入我肚子里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