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净月病中的幻影
    净月闭著眼睛把几只青团子一骨碌塞进自己的嘴里后，小小的腮帮子鼓鼓的。他看了几眼还在吃饭的娘亲，就是没有吐出来的胆子，到最后还是吞了下去。他苦着一张小脸，活像是被逼着吞了几只蟑螂一样。玉琴本来是装着没看见的，看到他这副好笑的样子，和楼擎都笑了起来。
    吃冷食的日子对净月来说很煎熬。看着面前的杏仁粥，没有了往常的热气，自然也闻不到多大杏仁香气了。吃上一口冰凉的粥，从嘴里一直凉到了肚子里头去了。净月觉得最近自己病了，嘴里没了味道，不是很想吃东西，当然更不想吃冷食了，但是不吃又饿得厉害。又病又饿中他好像出现了幻觉，一个跟他一样的小身影一直在他跟前晃，不知道是真实还是他在做梦。他也跟爹爹和娘亲说：＂爹爹，净月是不是病得厉害了，昨日在我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好像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小孩，他好奇怪，一直盯着我看，我问他到底在看什么，他又不肯跟我说，最后对我笑来着。＂
    楼擎摸摸净月的额头，是有些烫手，难怪这孩子开始胡言乱语了。楼擎抱过净月发烧的小身子：＂别担心，爹爹这就带净月去看大夫。＂净月本来就已经迷迷糊糊地了，楼擎又小心地抱着他，他就在自家爹爹的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睡着了。楼擎心疼地看着自家的小孩，在寒食节里由于是吃冷食，小孩和老人是最爱生病的，不过习俗就是习俗，这是怎么也不能更改的。记得去年有家人也是为了小孩而偷偷生了火，却被人告发了，现在一家人都还不知道在何处呢，他们小老百姓，该忍的就得忍，民不可与官斗。。
    楼擎忙叫玉琴去房里拿了些碎银就往镇子里的医馆走去。走到医馆，不出所料，来看病的自然是比往日多一些，大人抱着小孩，老伴扶着老婆婆，一群人都坐在医馆里的木凳上排着队等着就诊。医馆不大，前台有很多小柜子，上面用毛笔手写的各种中药材的名字。楼擎看了看那些模糊的字迹，有些名儿有些熟悉，大多都是他不识的药材。药柜子前有个学徒正在按着大夫的药方抓药，手脚麻利，不一会几贴药就抓好了。后面的空间是用布帘子隔开的，大夫正在后面给病人诊断，时不时从后面的小房间里传出几声咳嗽的声音和老大夫诉说病情的声音。。
    等了好久才终于轮到他们，楼擎小心地把净月抱进后面的小屋，看见的是一位蓄着很长胡子的老大夫。大夫指了指他面前的小凳子，楼擎就坐了上去。
    老大夫看病看了几十年，自然是经验老道，但是也习惯了人世的生老病死。不管是面对几岁的小孩还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对他来说都已经没多大的差别，在他的眼里病人的差别就在于病重还是病轻，是治得好还是治不好。他神情自若地拿起净月的小手开始诊脉，闭着眼睛，摸摸自己长长的胡须：“恩，脉象浮紧。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看看。”净月很不舒服，但是听了大夫的话，又看了看了眼楼擎，还是乖乖地把舌头伸了出来。
    大夫凑近看了看，又点点头，当下就诊断是风寒。他拿出一张白纸，边说边写药方：“这小娃看来是得了风寒了。我开些驱寒的药给小娃吃，在风寒期间要注意多穿些衣服，切记少吹风，少吃些凉寒之物。”说完把一张看龙飞凤舞的药方交给楼擎，“出去抓药吧。”看着父子俩出去的身影，老大夫摇了摇头，今日有十来个小娃风寒了，身为大夫的他当然知道大部分原因是冷食了。
    楼擎拿完药，走出医馆，用自己的外衫把净月包裹起来，看着净月有些红的小脸蛋，又看了看手上几包药为难地皱着眉头。这可怎么办？这几日不能生火自然就不能熬药，看来这几日是要靠熬过去了。他望着又睡着的净月，净月，你可要坚强啊，为了爹爹和娘亲，也为了你自己，还为了……为了什么呢？好像还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裹紧净月的小身子，楼擎加快脚走回家，玉琴正焦急地在门外等待。一看到他们的身影，就立马迎了上去。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楼擎：“没事吧？”都知道小孩子是极易患病的，就是简单的风寒，也不一定熬得过去，很多人家的小孩都是这样夭折的，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夫君就是她们的全部，当然对于玉琴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来说，孩子夫君就是她的整个天。
    楼擎也知道自家娘子的脆弱，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大夫说了没事，风寒而已，吃几贴药就会……好的。”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况且现在还得拖两日。
    他们把净月放到他的小床上，玉琴又找来几床厚厚的棉被，都给净月盖上了。余下的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能祈祷了。
    虽然盖了很厚的棉被，净月还是觉得冷。在睡梦中的他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他冷得上牙和下牙直打架。“这是在什么地方啊？”他望着脚下层层的云海，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爬到这么高的山上来了。此时的净月正站在山上，山坡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无意间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脚，咦？怎么变大了？这是大人才有的修长的手指吧？不知是不是由于风大的缘故，他掉下了几滴泪，明明他没有什么可以悲伤的事情。
    他赶紧擦掉自己在腮边的泪水，净月不知道他这个故作粗鲁的动作有多么孩子气，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发笑。
    眼里没有了泪水之后，眼睛不再那么模糊了，也看清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他吓了一跳，他竟然站在悬崖峭壁上，他赶紧后退了几步，还能听见脚下滚落了几颗小石头，掉进了悬崖，再也没有听见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