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半生轻狂客  第八章 师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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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酒阁子,阿月已早早睡下。
    一觉天明,神思通朗,喜滋滋一阵后,想到国师今日要走,又不免一阵遗憾。正奇怪阿月今日怎不这般殷切了,辰儿已急急跑来,“舒姨,阿月她,她不见了。”等辰儿叙叙说完自己怎么通过蛛丝马迹判断阿月已经离家出走,我俩已至南安城门。
    阿月小姑娘背着小包袱战战兢兢看着我们,大眼睛内泪光点点,弱弱开口,“舒,舒姨~~~”
    我安慰,“有事应该和舒姨商量,天大的事不是还有我们吗?”话毕,已准备好张开怀抱拥抱小姑娘,哪知她没理我,转而又泪隐隐望着辰儿,“辰哥哥~~~”
    辰儿心疼,“阿月,怎么了,你怎么走也不跟辰哥哥说一声?”
    阿月闻言,眼泪一颗颗落下,扑进辰儿怀里,“辰哥哥,阿月不想的,可是,可是阿月也没有办法。”
    我看的发懵,这演的是哪一出。
    辰儿拿袖子擦干她脸上泪水,“阿月,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月边说边打隔,“阿月,阿月不是,不是有意要,要要骗辰哥哥,骗舒舒姨的,阿月,阿月也是无奈。”
    辰儿耐心,拍拍她肩膀帮她顺气,“无论阿月犯了什么错,辰哥哥都不会怪你的。”
    阿月点点头,双眼通红,埋头又是一阵肩膀颤抖。
    两人抱在一起,辰儿好言安抚,将本姑娘晾在一边。阳光渐渐东升,城门口人渐渐多起来,家丑不可外扬,我插话打断他们,“有什么事回酒阁子再说吧。”
    却不知此时的酒阁子更不是说事的时候。
    竹花巷已被官兵重重围住,老王、李大姐等一堆街坊站在外边指指点点,一见我们,先是一愣,王婶跑过来拉住辰儿,一脸焦急,“辰儿啊,你们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官府都来抓了。”
    声音不轻不重,显然是说给本姑娘听的。
    小老儿自一角落钻出,对我挥挥手,意思是自己先走人了。
    我咬牙,大难临头各自飞,实在没义气。
    阿月一听,眼泪眼泪又开始扑扑往下掉,我以为她被吓着了,遂安慰她,“没事,没事,舒姨一没犯法,二没柺人,还怕了他们不成?你放心,若真的出了事,舒姨定一力扛着,你和辰儿以后离南安城远些就好。”
    阿月闻言,眼泪掉的更凶,颤颤巍巍,指着一官兵,“阿月,阿月认得他们,他们,他们是来抓阿月的。”说到最后已是无力支撑,整个人趴在本姑娘身上,“阿月,阿月不想跟他们回去,她会害死我的。”
    我听得不甚明白,问,“谁会害死你?”
    那边重重包围的官兵裂开一条缝,走出个穿浅绿云裳的小丫头,攒着玲珑鬓,小摸样一板一眼,道,“国师请月贵人、舒老板、李辰宵进来。”
    我不可思议,指着她,半晌,“你,你,你~~~”
    她一概无视,言辞老道,重复一次,“国师请你们进去?”
    辰儿呆愣,望着靠在我怀里的阿月,“她说,说月贵人?”
    阿月双眼一红,小声,“阿月,阿月不是有意的。”
    小丫头第三次一板一眼,有些不耐,但仍是有礼,“国师请三位进去。”
    ****
    酒仙阁内蓬荜生辉。
    陋室生馨香,静谧自饶之。
    一向人生鼎沸嘲杂不堪的酒阁子内,此刻澄澈明静。
    阿月颤抖,慢慢走过去,弱弱道,“国师。”
    白衣国师颔首,淡然道,“月贵人出来游玩已有数日,是该回去了。”眼神撇过我,一顿,随即恢复如初,眸色淡淡,似乎与我并不曾把酒交谈一般,心内略显感伤。
    阿月一惊,望着辰儿,眼泪打转,唇色紧抿成一条线,小脸苍白,拳头攥的通红,半晌,终于鼓起千般勇气,“我,我不想回去。”
    眉眼淡扫,白衣国师轻笑,“月贵人若不想回去,也罢,小鱼,我们走吧。”
    我傻,就这么走了。
    他淡淡站起来,看我一眼,道,“姑娘酿的酒不错,日后为人也须宽厚些。”说罢,淡淡一笑,眼神仍是清冷,仿若昨晚一事不过是本姑娘南柯一梦,竟真的要大步离去。
    “国师?”阿月开口,“我,我跟你回去便是,阿月自知迟早是要回去的,今次能随国师来南安,能见到辰哥哥心愿已了。”
    表情突然变得很是决绝,令我怀疑自己是否眼花,眼前这人真的是那个小心翼翼哭哭啼啼的阿月。
    国师转身,再次劝慰,“月贵人若是不想回去,在下不会强求。”
    阿月强忍泪水,仰首,“即便不回去,皇上责难国师不说,终有一日阿月也会被他们找到的,阿月躲不掉,出来那一日就知道躲不掉……”眼睛转向辰儿,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辰哥哥,青州分散后,阿月一直没有忘记,可是,阿月不是有意骗你的。”
    自一听闻“月贵人”三字,辰儿就没晃过神来,眼神空洞洞望着前方,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半晌,才怔怔回神,出言却是一片苦涩,“难怪,难怪那日你一直摇头,我道是你害羞,却不知,不知……月贵人,你还,还是回去吧。”说罢,转身跑了出去,我想跑去追,旁边阿月过来拦住我,擦干眼泪,强自作笑,“阿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阿月在那里实在呆不下去了,今次求的国师待我出来,见到辰哥哥已是很大的福分,阿月再无遗憾。”
    我被她突然转换的语气吓住,眼前女子,不过是一夜之间,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变成后宫坚强生存的月贵人,即使知道她是瑶华,心内仍是一时无法适应。
    想还是追回辰儿为好。她似看出我心事,道,“辰哥哥今次受我欺骗,此番约莫也是一时想不开,需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舒姨还是先别打扰她吧。”
    我反应过来,冷笑,“月贵人,我这儿一亩三分地能让您光顾,实乃蓬荜生辉,应磕着头整日感谢老祖宗了,怎还敢责怪于你?哦,前几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说罢一揖。
    阿月闻言,小脸一僵,“舒,舒姨,您,您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笑,“青梅竹马,冒死出宫但见一面,实在令人感动。”
    她望着我怔了一会儿,“我,我去找辰哥哥赔罪。”
    我拉住他,“不是您说的,您还是让他先静静。”
    “师公?”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戏的小鱼忽然欣喜地大喊一声,再顾不得维持什么形象,跑过去,“师公,你是来看小鱼的吗?”
    凭空出现的老者,须发洁白,道袍宽袖,道骨仙风,笑的一脸和蔼,摸摸小丫头小脑袋,“让师公看看,几日不见,又长高了。”
    小丫头眼睛一闪一闪,不满道,“师公,哪是几日,明明已经三年了。”说罢,扑过去抱着老者,“师公,小鱼很想你呢?”
    两人腻歪。
    我身子一抖。
    白须道者一笑,“是是是,三年了。”习惯性捋捋白须,“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是师公忘
    了。”
    俨然一副爷孙情深。
    再一抖。
    “师伯。”
    “师父~~”
    两声音同时响起,白衣国师正对师父行礼,对上他一双眼睛,尚在撒娇的小鱼怯怯离开,弱弱,“师父~~”
    这是什么状况?
    师父老人家放开小鱼,甚是欣慰地看着白衣国师,“君沂啊,听你师父说你近日做了楚国的国师,十分地出息啊?”说罢,很是出息地过去拍拍他肩膀。
    一脸做作。
    我惊喜,白衣国师唤君沂。
    师父与君沂寒暄几句后,终于想起我这个被遗落的正牌弟子,笑的更欢,“乖徒儿,为师今日专程来找你的?”
    我脸一转甚是不屑,自三百年前某日,让我发现自己飞升不成全都是老家伙弄的鬼,便再也不甚怕他。
    三百年前,清微宫内,难得出关的师父与大师兄在青玉山散散步,师父将门下弟子是非一阵八卦后,突然扼腕,问,“玄净啊,那舒意仙法可有长进?”
    大师兄据实以告,“整日在后山转悠,不学无术,仙法与刚来之时,只空长了年岁。”一番话显然是在述苦,谁让本姑娘老和瑶华斗,抖得漫山鸡犬不宁。后来好不容易停歇了,飘渺峰一桩事连累的雪镜大失面子不说,修习法术不得要领,青玉山那片葱郁树木毁了长长了回来来回回救活已不下百次,谁能不气。
    师父深表同情,语重心长认错,“……当初以为是个好苗子,特从天族那里又骗又抢,哪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
    大师兄赞同,“却是个祸害。”
    师父叹气。
    两师徒绕过拐一个角,堪堪对上本姑娘一双甚是懵懂天真的眼睛。
    脸上俱是一囧,师父跑路。
    大师兄面红耳赤,片刻后镇静如初,一脸冰霜,“咳,去,继续扫落叶。”
    我一骇,背后说人坏话,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他眼神一秉,我乖乖扫地去也。
    师父拉过我转身,压低声音道,“乖徒儿,外人面前你得给为师几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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