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到达片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
    片场选在山脚下的小山村里，偏僻破落的一个小村子，平常日子里鲜有外人。这回忽然来了一堆形形色色的外人，村里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这里的人家差不多都搬到城市里去了，留下的家庭里的中青年都出去闯荡了，留下老人和孩子守着这座衰败的村子。白日里，村子里基本上都看不到什么人影。
    这样拍起戏来要清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莘从车上下来，环顾了周围一圈，没看到顾景琛，准备找人问问自己被安排住在哪里，吴良站在她身边，打了个饱嗝儿，摸摸肚子说：“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秦莘一头黑线地在他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除了吃你就不能有点儿别的追求吗？”
    吴良抱着脑袋一边乱窜一边哀嚎，“妈妈说脑袋被打了会变傻的！！！”
    “……你给老娘去死去死去死一万遍。”秦莘被大家强忍着笑意的眼神看得发憷，不打算再理会吴良这个吃货，拖着行李往里面走，吴良很快就追了上来，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跟在秦莘身后，秦莘停下脚步瞪他，他就低着头碎碎念：“我给你吃包子，我给你吃薯片，我给你喝水。”
    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听得秦莘哭笑不得，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一个男孩子跟在我后面会被别人笑话的，你知不知道？”
    “我和他们都不熟，而且……他们都不愿意理我。”吴良很委屈。
    是我我也不愿意搭理你这个小白，秦莘翻了个白眼，伸手指了指自己，“难道你觉得我和你很熟吗？”
    吴良很惊奇地抬起头，问道：“我都把吃的分给你了，难道我们不熟吗？”
    “……”秦莘彻底无语了，不远处有人吼了一嗓子，“来两个人帮忙，这里人手不够了，速度的，弄完了我们就开饭。”吴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秦莘踹了他一脚，“快过去，有饭吃啊。”
    “帮我拿着行李。”吴良把包往地上一放，拔腿就跑，秦莘无语地看着地上扬起的尘埃，再看看吴良的箱子，开玩笑，替你拿行李，怎么拿，用嘴巴叼着吗？
    秦莘蹲在原地守着行李，很无奈地看着吴良跑来跑去替剧组准备开机仪式要用到的道具，虽然秋天的太阳一点都不晒，但是蹲久了还是会很晕啊有木有，有从她身边走过的同事拍了拍秦莘，指着吴良说：“你别理他，他脑子大概是有点问题。”
    一脸嫌弃的表情。
    秦莘忽然就觉得恼了，这情景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苏棂，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别人在身后的窃窃私语——离她远一点，谁靠近她谁倒霉。
    细碎的声音像尖刀一样剜在心上，那般疼，喉咙里却偏偏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是个不大懂人情世故的人而已。
    那边的会场很快就布置好了，吴良排队领了两份盒饭，很夸张地对着秦莘挥了挥手，然后朝着秦莘跑了过来，笑容灿烂地有些耀眼，秦莘接过盒饭，暗叹，是个呆子，只不过，是个快乐的呆子。
    将大半的饭菜都拨给了吴良，秦莘他们俩毫无形象地坐在路口的台阶上吃盒饭。
    顾景琛给秦莘打电话的时候，秦莘正在和吴良比赛啃鸡腿，被糊了一脸还一个劲儿地啃着，最终秦莘惜败，嘴里都是没咽下去的鸡肉，秦莘匆匆忙忙地按了接听键。
    顾景琛听着秦莘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之后，皱了皱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秦莘费力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打了个饱嗝儿，又咕噜咕噜逛了一口水，这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顾景琛在电话里听着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莘脸上的温度顿时就上来了，“笑个毛线团啊？”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在哪里，我怎么还没有看到你？”
    “我在……吃盒饭。”
    “你可以啊，还没开始工作，就开始领盒饭了啊。”
    “……谁让你不管饭，”秦莘拍掉吴良伸到自己盒饭里夹菜的手，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才不会让我自己饿死呢。”
    顾景琛又笑了，声音就在秦莘的耳边，让秦莘耳根发烫，他说：“我本来给你留了好吃的，但是既然你吃了盒饭了，那我就不给你留了。”
    “……混蛋你不早说！”
    “吃完盒饭就赶快过来，下午的开机仪式我还等着你替我上妆呢。”
    “你不是说有其他的化妆师吗？”
    “……废话太多了，不想领工资了是吧？”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吃完了就来。”秦莘利落地挂了电话，反正一会儿就见到了。她拿筷子去敲吴良，敲得他嗷嗷直叫，“让你丫的趁我不注意抢我的吃的。”
    村子里就只有一个简陋的招待所，又小又破，剧组所有的人根本就住不下，于是剧组就租了几个院子凑合着住着，还有人干脆搭起帐篷，就像野营一样。
    秦莘一边给顾景琛化妆一边嘟囔：“这里的条件真差，是不是这个剧组没什么油水可以捞啊。”
    顾景琛闭着眼睛不理她，倒是Lily埋怨道：“其实这部戏本来清漪姐就不同意他接，就是因为王导和顾景琛有几分交情，他非要接，清漪姐也劝不住。”
    听到清漪，秦莘就回了两个字：“呵呵。”除此之外秦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景琛说：“王导是我第一部戏的导演，给了我很多帮助，交情占了三分，但是剩下的七分还是因为我对这次的剧本很感兴趣。”
    “我也觉得演个精神病……哦，不是，精神分裂的人，要比演个一天到晚耍帅的大侠好玩多了。”
    “好玩有什么用，顾景琛现在的每一步都很重要好不好，要是这一部戏毁了怎么办，会对顾景琛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又不知道。”Lily的嗓门拔高了些，话语中也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吓得秦莘的手一抖，顾景琛睁开眼睛，秦莘立刻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窘迫。
    他的世界，她是不懂。
    顾景琛瞥了一眼Lily，“我想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会毁了这部戏的，还有，我也觉得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很好玩，只有对自己的工作抱着热情和兴趣，才能胜任这份工作，你觉得呢。”
    Lily讪讪地点了点头，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说道：“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抓紧时间把妆化好。”
    Lily出去之后，这片逼仄的空间里就只剩下秦莘和顾景琛两个人，顾景琛说：“好好化，我的脸就交给你了。”
    “你刚刚凶她做什么，她说得又没错。”
    “我没有凶她。”我只是在护犊子，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凶你，难道当老子是死的吗？
    秦莘很努力地抑制住嘴角上扬的趋势，心里早就高兴地唱起了歌，顾景琛从镜子里看她，年轻的带着明亮的色彩的脸庞，有着最让人心醉的特质，“想笑就笑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才不是幸灾乐祸呢。”
    “我知道。”你开心就好，小笨蛋。
    “别人说的话，有些可以听，有些就当做没有听见，别老是自寻烦恼。”顾景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秦莘昨天晚上哭的样子，倔强的像只小兽一样。
    他有时候真的是看不懂秦莘，明明是个年轻的小女生，大多数时候看上去笨笨傻傻没心没肺的，但是有的时候，却又很细腻体贴会炸毛抽风，这些背后，却又存在着敏感脆弱的一面，心里像是藏着什么无法触碰的秘密一样。
    这样矛盾的秦莘，却不知何时起，让他怦然心动，让他不自觉地想接近。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所谓的合适就在一起吧，那样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