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5 一箭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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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她去北疆干什么?”白晨觉得就任着叶晓晓说下去可能会连变成一场无聊的歌颂。索性自己问重点。
“保护你啊!小舅舅,你要是在北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这后面的嚣张日子不就没了吗!”叶晓晓鼓着腮帮子说道。
白晨突然就静了下来,垂下视线,抿紧了嘴唇,握紧了双拳。叶晓晓看着白晨突如其来的静默有些无所适从,“小舅舅,你怎么啦?”
“你回去吧。”白晨突然下了逐客令,叶晓晓呆住了,她有说错什么?“小舅舅,你到底怎么啦?”
白晨皱了眉,转身欲走。叶晓晓急忙拉住白晨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道:“小舅舅,我答应言姐姐对谁都不说这些的,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白晨看了一眼叶晓晓,点了点头,抚开叶晓晓的手,径直离去。
此后,朝堂无事,恭王赋闲,小公主继续称霸帝都,无颜女依旧未嫁。转眼就是年关将至,只是今年的大雪来得更早了些,帝都被一层厚厚的雪盖得白绒绒的煞是好看。
翻年三月就是新一轮的科考,这样的天气里,帝都的大小客栈依然热闹的挤着一茬又一茬的学子。朝中大员的家中也有着位数甚多的门客,使帝都的雪天也喧嚣非常。
帝都以皇城为中心,呈放射状的建筑格局很清晰的将都城贫富区域划分开来。越是在都城的外围,便越是贫穷。富户家中一到冬天都用炭,极尽奢华的皇族甚至用上了地龙,这样的地方,积雪便不那么多。所以帝都越是靠近城墙根,便越是雪厚,也更加的寒冷。可越是雪厚的地方,人气儿却越足,因为他们没有时间在家避寒,他们更需要劳作换钱才能保证家里的温饱。
住在东墙根儿的人都知道这几天骡子胡同里的王大婶家有贵客。这位贵客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给王大婶看病的。也不知道王大婶上辈子修了什么好福分,本来都眼瞅着咳血不止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这几天被这位贵客瞧了几次用了几服药,竟然不咳了。之所以说是贵客,是因为这位大夫的穿着实在贵气,一件儿紫貂毛的大氅一色儿的水光油滑,饶是穷门小户也看得出来只这一件儿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啊!更难得的是,这位大夫帮王大婶医病从不收诊费不说,连那些药材都是她自己带来的。对了,顺便还要提一下,这位大夫是位姑娘,蒙着面纱的姑娘!就这样,活菩萨的名号在东墙根儿渐渐家喻户晓起来。而这位活菩萨正是慕汐言。
此刻,慕汐言正拉紧了身上的紫貂大氅靠在王大婶家的门边儿看着院儿里的那口井发呆。其实这样的天气,她几乎都不怎么出门的,因为几年前以身试毒,她的身子很是畏寒。好几年的冬天都是在断断续续的伤寒中度过的。锦绯只要一到冬天就会紧张得不得了,巴不得将她用棉被埋在床上。想到这里,慕汐言的嘴角突然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藏在那面纱之下,任何人都看不见。就这么站一会儿,慕汐言就觉得有些腿软了。昨夜王大婶病情突然反复,她半夜从府里赶过来施针煎药,熬了整整三个时辰,这才算好些了。慕汐言扶着墙,走到桌边缓缓坐下。这凳子冷得像冰块儿,隔着厚厚的貂毛都能将寒气传进来。锦绯替王大婶掖好被子转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走过来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慕汐言手中。
“都说揣个手炉来你就是急!这下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锦绯小声埋怨道。
“没事。”慕汐言的嗓子有些干涩。
“你就没事儿过!”锦绯没好气的说道,“回头我让燕儿拿些炭火过来,省得这边好了,你又病倒了!”
“嗯。”慕汐言点点头,趴在桌上,闭上了眼。锦绯心疼的看着慕汐言,将自己的兔毛披风搭在了慕汐言身上。其实慕汐言完全可以不用自己亲自来的,可是谁让王大婶曾在慕府做过长工呢!前几年唯一的儿子又被王御史家的傻儿子给打死了,这下一个老妈子变得无依无靠,精神支柱没了,人也就垮了。一次家里的仆人无意中聊起,慕汐言便悄悄来替王大婶看病。这一瞧,就瞧了大半月,王大婶是比之前好多了,可慕汐言的身子却疲惫不堪。又摊上这样的天气,锦绯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白晨站在书房里,静静的翻看着刚送来的一封密函。越看,眉头就越深锁,末了,白晨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北疆最后一场大仗的场面。那时候,叛乱的人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均是不要命的厮杀,杀一个够本杀俩当赚的事态。他将正面部队交给副将,自己带了一队人马绕道叛军背后包抄。一马当先的他并没有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个本不该在队伍中出现的人。队伍冲进敌人后方时才发现叛军早已料到他这一手,于是将所有的弓箭手都留在了大军的后面,前可远程御敌,后可在有效距离内防止偷袭。刹那间,箭雨齐发,白晨成为众矢之的。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中,任你武功绝顶也总有空门防不胜防。更何况,白晨还有照顾身边的人,尽量在进入近身搏斗之前保存队伍实力。等到他发现一支劲力十足的箭矢朝他而来时,他已经**无暇了。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用身体替他挡住了这支箭,而这具身体的主人此刻双手也挥动着长矛抵挡着四面八方的箭矢。这一刻,他有些眼花,她穿的并非铠甲,而是一身布衣,洗得磨白的布衣,一头青丝用巾帕裹住,一张诡异的金属面具罩在她的脸上,那双因为紧张的战事而变得明亮无比的眼中透出无比的坚毅。这个纤细的身影在白晨的眼中顿时变得无比强大起来。白晨知道,这不是晃神的时候,他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个替他挡了一箭的人,他能做的只能是不断的挡下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让自己的人马不断推进,不断推进……战时结束,他发疯的在军营中找寻这个身影,可惜,早已失去了她的踪影。他知道她的,从大军进入北疆开始第一场战役时,她就来了,跟在后勤补给的队伍中,用高超的医术救治了一批又一批弟兄,挽回了一个又一个本来应该在这种恶劣战场环境中消亡的生命。没人知道她从哪儿来,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是脸上那张诡异的金属面具让大家都称呼她鬼面姑娘。她不善言辞,几乎不跟人说话,但是人们却愿意亲近她,愿意帮她做事。久而久之,连白晨都渐渐不能忽视她。甚至,在一次战事僵峙事,她带着一群轻伤的士兵抄小道劫了敌军粮草弹药替整个战事的转折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后来,白晨甚至试着让她参与了作战计划的拟定。就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一直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在替他挡了一箭之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白晨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挫败感,一种战事胜利都弥补不了的挫败感。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不辞而别?她是谁?为什么当初要来帮助他?白晨心中满是疑问,却毫无头绪。
直到今天,真相如画卷一点点摊开在他面前,他依旧有些难以接受。密函上写着:慕汐言,慕相三女。十岁离家,去向不明。十六岁归来,精医术,会武。十七岁与天渊阁订约,每年高价救治一位江湖人士。从不为朝廷中人出诊。近两年与药王谷谷主嫡孙宋飞飞有来往。
九岁那年的意外,似乎让他错过了很多事情。在此之前,白晨对慕汐言的印象依然停留在母后宫中那个从昏迷中醒来的小女孩,那样冷静的眼神,那样冰冷的语调,那样尖锐的话语,“爹,这下好了,我没脸见人了,以后也不用进宫伴读了。”……同样的感觉,挫败感!他是皇子,他是皇族嫡子,除了太子就是他最为尊贵。他难得喜欢亲近这个陪读的小孩子,她却居然嫌弃他,那种让人难堪的挫败感就想现在一样,憋得他喘不过气来。救他是一种施舍吗?是一件那么微不足道的事吗?连他的道谢都不屑接受就离开?连真实身份都懒得暴露?他不需要,他宁愿亲自去承受那一箭!
良久,白晨才缓缓睁开眼来,那深邃的双眸中早已平静无波。
“锦绯,你去药店买些枇杷膏回来化水给王大婶喝,记得一个时辰一次,别让她咳嗽伤了喉。燕儿你就呆这儿熬药,半个时辰之后就好,别熬太久。”这几天来,慕汐言每日说话不超过五句,每每都是说药的时候才多几个字,锦绯知道,她的三小姐是太累了。
“小姐是要出去?”锦绯问道。
“我回去休息一下,顺便换件衣裳。”三天没换衣裳了,慕汐言觉得有些不舒服。说完便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