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晚上，杨亦兮作完移交老干部的结算，抬手看了看表：5点48，收拾办公桌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您好，财务处。”
    “喂，我在你们单位门口，你还没下班吗？”
    “嗯，快了，稍等。”
    放下电话杨亦兮心跳地特别快，因为刚才那个声音是假师兄王子鸣的。砰砰乱跳的心脏和潮热的手心提醒杨亦兮她现在的确是特别的紧张。她不知道王子鸣为什么会这会给她打电话，而且还是办公室的电话。难道他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杨亦兮赶紧甩甩脑袋，似乎想把这样的想法从脑袋中甩出去。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赵静和他在一起看着挺般配的，自己大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跑到别人的生命里当插曲？但是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王子鸣，其实那次从王子鸣进了包间开始杨亦兮就会时不时的想起他。她总是不允许自己继续想王子鸣，因为她的潜意识当中总是觉得他俩不靠谱：两个人能否走在一起，杨亦兮觉得很关键的一点是时机，这就得看命运了。如果自己出现在他单身、身边没有竞争对手、他也想要安定的时候，那么自己的胜算就会很大；但是如果自己出现在他恋爱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地探究的时候，那么无论自己再怎么优秀、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一切都是徒劳。况且，杨亦兮对自己不是特别的自信，自己长的虽然不丑，但是却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不会说话，为人处事不够老练圆滑，偶尔还乱发脾气，除了上下班基本就属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睡觉和吃零食，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吃货和睡货，也难怪王子鸣选择人家赵静。更何况，自己和王子鸣还有一个误会，那就是何佳乐。
    杨亦兮把冬装外套脱下，换上了一个呢料的格子短款外套，拿上电话就出门了。路上杨亦兮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乱想，但是人就是喜欢跟自己较劲，内心里叛逆的小人还是把那个奴性的小人给打的落花流水。出了单位的大门，杨亦兮发现马路的斜对面王子鸣正站着等着他，没有穿军装，一件皮衣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杨亦兮看到这个样子的王子鸣竟然笑了：干干净净，不张扬。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自己五年前第一次在军事交通学院见他的第一面，那个时候的王子鸣也是这样干净、低调，唯一不同的是五年前的假师兄略微带些小男人的青涩。
    王子鸣远远看见杨亦兮朝自己走过来便歪着头看着杨亦兮走路，那个格子外套的身影由小变大，看她过马路时站在路口左右扭着头看过往的汽车，看着她因为汽车经过路口没有减速而皱眉撅嘴，看着她在对面的马路冲着自己傻乐。王子鸣不知道几年前是因为什么，杨亦兮开始不再向他讲述学校里有趣的事情，不再笑着耍赖喊自己“假师兄”，不再向自己描述玉渊潭的樱花与雪后的故宫，几年的时间的确足够让那天的小姑娘出落成大方随和的女军官。王子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告诉过杨亦兮，他特别喜欢看她笑，因为杨亦兮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就会变成一条弯弯的线。
    “什么时候来的？”杨亦兮看着穿着便装的王子鸣，觉得他应该不是下午下班之后出来的。这个时候的北京正在堵车的时候，从保障局到这半个小时绝对不可能。
    “下午去办点事正好在你附近，就顺道来看看你。”其实王子鸣根本不敢说实话，接二连三地看见杨亦兮和何佳乐在一起，特别是那天看见杨亦兮和何佳乐一块开车离开，自己就不受控制的相见她，但是王子鸣不敢主动地给她打电话或者去找她，不是因为杨亦兮不重要，而是王子鸣不知道已经有了何佳乐的杨亦兮还觉不觉得假师兄重要。王子鸣一直忍着，等待工作日的最后一个下午他在不坐不住了，下午三点就像着了魔一般来到杨亦兮单位门口。
    “嗯，既然你来看我那我请你吃饭好了。”杨亦兮看似大方的邀请，实际内心澎湃不已，只是因为王子鸣来看她，她可以见到实实在在的假师兄了。
    “咱们先找个地方吧。”说完王子鸣招手打车。车子驶向了西罗园的老城一锅，车上杨亦兮说馋羊蝎子了，现在天也凉了，没什么吃的，王子鸣就提议去了这家店。
    点完单之后的几分钟里大家都在沉默，杨亦兮玩着手里的筷子，王子鸣则是一直在看白色的茶壶。
    “其实我调回来的当天就想告诉你的，但是一直有事忙着就忘了。”想了想，王子鸣开口率先打破僵局。
    “嗯，没事。领导嘛，难免事多。”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杨亦兮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觉得没有时间太忙了这些都是借口。什么叫没时间？你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吗？况且说一声连一分钟都用不了，你再怎么忙能连一分钟都没有吗？没有时间的意思是你还没有觉得这事重要，或者重要到到那些或轻松或复杂的事情重要。但是转眼又一想，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王子鸣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汇报？要汇报他王子鸣也是向那个赵静汇报。想到这，杨亦兮心里酸酸的，竟有点羡慕赵静了。
    “得，我就不给自己找借口了。今儿当我赔罪好了，要不今儿趁着我没开车咱们喝点？”王子鸣依旧笑笑的。
    “嗨，真算了，对了，怎么想起来调回来了？”
    “也不是想起来，这不是我家老爷子年龄也大了，就想在他身边呆着尽尽孝道，毕竟老爷子一个人没个照应。”
    “嗯，也是。我爸身体也是不像以前了，回来也好。对了，你家老爷子还在总后营房部呢？”
    “嗯，快退了，估计也就是这两年吧。”
    “挺好的，退了挨家享享福。要不是前年出的那档子事说不定我家老头和你家老爷子还是同事呢。”杨亦兮笑了。
    “那事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现在好就成。”
    “他现在去卫戍区了，唉不提了，想起来也挺闹心。”杨亦兮不想再想三年前父亲因为调职的事情而牵连出的一系列事情就转移了话题，“天津的道没有东西南北随河而建，你回到四四方方的首都会不会不适应了？”
    “有方向感就成了。”王子鸣喝了口水说。
    “我天生没有方向感，所以对分得清东西南北的人倍儿崇拜。”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邻桌的几个外地来北京去看香山红叶的，在旁边议论着今天在香山公园看到的美景，这顿时吸引了杨亦兮的注意力。
    王子鸣看到杨亦兮托着下巴盯着他们，听他们描述所看到的景色，有时挑着眼睛好像在脑袋里绘制图画，便问：“想去吗？”
    “你有多久没去过香山了？”杨亦兮不答反问。
    “好久了吧，上次去是好像是中学组织的秋游，怎么了，要不要去？”
    “刚才听旁边的人说起来就有点想去了。”杨亦兮抬起左手看看时间，又撇撇嘴遗憾地说，“可惜现在关门了。”
    “想去看还不容易嘛。走，我带你去。”王子鸣起身结账。
    杨亦兮看着王子鸣去结账就没有再矫情的抢来抢去，她觉得在大厅里两个人为了结账这种事情争抢半天很没有意义。于是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王子鸣，王子鸣结账回来用右手拿着衣服左手自然的去拉一下杨亦兮：“走吧，姑娘！”
    杨亦兮此时觉得这声姑娘特别好听，北京有北京的叫法，当时在湖北上学的时候杨亦兮特别听不惯他们称女孩为“美女”，依旧固执地按照老北京的叫法称“姑娘”。今天听见王子鸣这么称呼自己，才觉得自己坚持了那么久的固执终于找到了继续坚持的理由：没有那句话比这句话更好听的了！
    王子鸣和杨亦兮打车来到西北方向的香山公园，当然公园不负众望的关门了。王子鸣对着杨亦兮神秘的说：“来吧，跟我走。”
    就这一句话，杨亦兮就中了魔咒似的跟着王子鸣向山阴处走去。
    慢慢地，视野确实开阔了些，但是视野中出现的不是满山红叶而是一种落英缤纷的凄凉。
    “怎么了？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吗？”王子鸣发现了杨亦兮有些失落。
    “我以为晚上也能看到遍山红色的景色呢！”
    “你说的那种得十月的中下旬来看，这会气温持续走低红叶的附着能力下降，叶子就随风飘散了。虽然不如那会的气势磅礴但是有一种不舍惜别之美。”
    杨亦兮听了王子鸣的话顿时觉得王子鸣也挺文艺范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杨亦兮好奇了。
    “是吗？我不觉得啊！”
    “你挤兑谁呢？我就不知道！那王教员给我再多讲讲呗？”
    “嗯，好。看在这位学员这么积极要求上进的份上我就再给你扫扫盲。观赏红叶可以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十月中旬到下旬，那会的红叶是一种绿黄红三种颜色相间的。远处看着是一种色彩斑斓的山林画卷，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美轮美奂；第二个阶段就是你想看到的那种初霜过后的层林尽染，感受金秋红叶的壮美之情。那么这第三个阶段就是您现在看到的。怎么样，其实晚上来更能感受的到那种萧条。”
    “那个，想问你个事。”王子鸣打断了杨亦兮兀自感受大自然之后的联想。
    “嗯，你说。”
    “你，唉，没事，不说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挺晚的了，现在天凉了，一直呆在山下会生病。”其实王子鸣那没有说完的话是想问杨亦兮关于她和何佳乐的事情，但是鼓足勇气话到口中还是没有说出来。
    杨亦兮听到他有话问的时候心一下揪了起来，预感到他会问何佳乐和她的关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是揪了半天却等来个回家，心里不免失落。当时她想如果王子鸣问起来她和何佳乐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一定会告诉王子鸣实话，当然也可以在真诚的回答完之后再平等的要求自己知晓他和赵静的关系。可是，王子鸣又一次的让她知道了什么叫“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王子鸣把杨亦兮送到院门口叮嘱她路上小心就回去了，杨亦兮嘟着嘴回到屋子里觉得屋里异常阴冷，这才11月，天气怎么说变就变。杨亦兮趴在窗台上，看着街上的行人成双成对，杨亦兮觉得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好年纪却整天宅在家里，不免心生抑郁。杨亦兮希望自己的下一场恋爱，要么，不开始，要么，一辈子。想到这，她矛盾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着对王子鸣的坚持，杨亦兮打开电脑，看着他们原来的聊天内容，一条条聊天记录，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杨亦兮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因为对王子鸣再次出现的再次死心还是对自己的不甘心。
    “王子鸣，如果我知道该怎么舍弃你，那该有多好！”——这是杨亦兮睡觉前默念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