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罗修和威哥的脚步声渐远，卫生间门角的上方一个人影突然闪下，莫黎理了理身上微微褶皱的黑色风衣，看向地上躺着的死人眼神狠戾。刚才冲进来那人是怎么称呼罗修的，两人离开后在外面说了什么他都听到了。
    莫黎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衣领，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北区一幢高档公寓的大门前。手中提着小提琴盒的莫黎从车上下来，进大门的时候他向门卫出示了一张大概是房卡的东西，然后便畅通无阻的进了公寓大楼。
    电梯的数字在不断攀升，到二十二层的时候，电梯“叮”的响了一声，门开了，莫黎走了出去。在楼的走道上走着，莫黎透过一旁的窗子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天空原本的晴朗已不再，天上拢聚着黑沉沉的云，就像压在人的心口，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大概是天也看不过眼吧，莫黎这样想着。
    他刚才从礼堂的一个逃生侧门里出来时向着礼堂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混乱不堪的场面，枪声、警笛声、吵闹的人声……莫黎觉得糟糕极了，好端端的一个圣诞节都被这些无聊的人给毁了，他的眉间稍稍凝固了些许怒意。
    走过了一个拐角，莫黎来到一扇门前，旁边的门牌上的号码是2215。莫黎掏出刚才出示给门卫看的房卡，打卡，门开了，莫黎走了进去。
    这间公寓是复式楼结构，整体设计都是夏威夷式的豪放，设计者采用凿空的设计建筑手段，除了厨卫间整间公寓都不再有一面墙。楼上被装饰成主卧和书房，周围都被白木做成的围栏环绕，站在卧室里放眼纵观，可以看见整间公寓的布局。从建筑特色上看，想必这公寓的主人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并且渴望操纵一切。
    莫黎进门后将鞋子踢掉，却也没穿其他的鞋，直接走到了大厅。他向着此时窗帘紧闭的二楼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米白色的矮沙发旁，将手中的琴盒往矮沙发上一扔，将风衣脱下也扔到矮沙发上，然后整个人略显疲惫的倒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怎么过来了？”莫黎刚躺下，一个张相妖娆，长发披肩的男人从旋转楼梯下来。男人披着一件白色睡袍，手中拿着一支烟浅笑着走到莫黎的旁边坐下，那三分慵懒，三分妩媚和四分精明的融合，让这个男人整体上都表现出一种夺目的光彩。
    这人便是这间公寓的主人，卿维宇。卿维宇是莫氏父子的至交好友，虽看似柔美，但在莫黎年幼被绑架时，都是他替无法抽身的莫非去搭救莫黎的。三十出头的卿维宇有个男性伴侣，所以今生都不会再有子女的机会。虽然他的年纪比莫黎大不了多少，但他早已很不客气的将莫黎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莫黎睁开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眸，还从头下抽出一条被枕着的手臂，遮住眼睛。
    莫黎不说话，但卿维宇却知道事情始末，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只呆在这间公寓里，但不代表对外界他就一无所知。他手下的情报集团可是足以与“焱盟”匹敌的，再加上他的人脉关系，若是他情愿，控制这整个市区的黑道白道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他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在他眼里，为权势而拼劲厮杀还不如与心爱之人共赴云雨。
    “受伤了么？”卿维宇随手拿过莫黎的风衣，发现上面竟然有些湿意。他本以为是沾着雨水或是其他，但发现指尖上的点点猩红才知道那原来是血。他担心的看向莫黎，手也伸向了莫黎，欲要为他检查。
    “那不是我的血。”莫黎的手臂虽然挡在眼睛上，但他依旧能够看见卿维宇的表情。卿维宇的担心让他心生暖意，他也就索性将遮住眼睛的手臂移开，让卿维宇能够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他看着卿维宇手中的自己的衣服，表情有些悲伤，在卿维宇面前，他始终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告诉卿维宇：“我又杀人了，就这么一下，他就死了。”说着，他的手还在架空的向卿维宇演示了一番。
    “没事的，没事的，是那人该死！这不怪你！”卿维宇的语气有些急，他抓住莫黎那只在空中比划的手安慰着。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清楚，莫黎并不喜欢杀人，但那血腥就像一片罪恶，仿佛想将莫黎拉下地狱。
    他还记得莫黎第一次杀人大概是在十二年前，那时莫黎大约七岁年纪。那次，莫黎又被绑架了，他再去救莫黎的路上遇上车祸，待赶到那个城外废弃的仓库时，看见满地的血，一滩又一滩，染红了墙，染红了地，他在仓库了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找到了手里紧紧攥着短匕的莫黎。他尝试了很多遍，才将短匕从莫黎的手上拿下。那时的莫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眼里刻满了深深的绝望。
    他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七岁的小莫黎绝望到残忍的屠杀了那些人。他从不认为那些人是无辜的，相反，他只会认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纵使那些人的罪恶再深也不应是莫黎双手染血。
    那段时间，卿维宇几乎日夜守在莫黎的身边，那段时间莫黎一闭眼便是噩梦连连。十九岁的卿维宇为了莫黎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设计专业而去进修了一系列的心理学专业。直到卿维宇利用所学的心理学给莫黎作辅导的第二年，莫黎才愿意开口说话……
    “可是，我很难受，”莫黎看向卿维宇的目光里尽是受伤，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对卿维宇说：“这里很难受。”
    卿维宇看着莫黎的眼睛，他的手抚摸着莫黎的头，用一种很奇特的语调慢慢的对着莫黎说道：“不要紧，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睡吧，睡吧……”
    随着他的话语，莫黎看着他的眼睛的目光慢慢的涣散，慢慢的便睡着了。
    莫黎睡着后，又有一人从旋转梯上下来。这个男人剪着寸头，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的面容俊朗，目光凌厉，就如那叱咤风云又带着几分豹子般的慵懒的狠绝帝王。这个男人便是卿维宇的伴侣凌风，人如其名，他是一个凌厉风行的男人，也是如今杀手界里的帝王。
    此时，这个气势威严的男人却温柔的将手中的薄被盖在被卿维宇将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的莫黎身上，“这几日就让小黎呆在这里别处去，黑市上已经有人对小黎下了狙杀令了。”
    “是谁？”卿维宇的神色依旧是慵懒，但那几分怒气是怎么都挥之不去的，他眼中闪过的凶狠的光便是阎王的勾魂令，他的语气有些严肃的向自己的爱人询问着。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那人了。”凌风的语气平静的渗人，早在他知道件事情后，他便已亲自去处理了。只是，若要撤销那人在黑市上悬赏的狙杀令，恐怕还不是时机。所以，莫黎最好还是在这里多陪他的爱人几日，正好这些日子，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陪在卿维宇身边。
    天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雨丝也斜斜的落下，市礼堂前的地面很快就被雨水浸湿，上面一滩一滩的红色被水晕开，好不扎眼。
    一个小时前，就在这礼堂的门前上演了一幕激烈的枪战，明明只是暗杀，却因波及的势力太广而变得混乱不堪。警车，救护车疾驰着来，又疾驰着载着受伤的人离去，然而这一切仿佛只是为庆贺圣诞而上演的一场闹剧。
    政界来的几个高官或多或少的受了些伤，更有一名在商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被当场刺杀成功。当然，来的杀手也都被击毙了几个，但这都无法挽回损失，黎家的损失。
    都说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人。这圣·索菲特也算是黎诺凡的手下的公共产业，如今黎诺凡下落未明，外界的人便在这圣·索菲特举行音乐会的时候暗杀政界高官和商业巨户，这无非是在趁机打压黎家。就这一出不过一个多小时的闹剧，却足以让黎家赔个彻底，让黎家实力大伤。
    此时，礼堂门前，人都已散去。只有罗修和威哥站在礼堂正门，两人都伪装得当，威哥的枪也收进了黑色的风衣内，他们俩仿佛是来听音乐的人，与刚才的纷乱权权无关。
    “那些都是爸爸派来的人？”罗修看着雨中，几个警界人士正在收拾着一些尸体。有的是从四周各个大楼里抬出来的，有的是从阴暗的拐角里抬出来的，总之这些尸体让人一看就能明了他们的同样的身份——杀手。
    威哥看了看那些尸体，向罗修回答说：“不是，老爷只派了我和那个人来。”
    “那个人？”罗修疑惑道。
    “就是在后台卫生间里看到的那个人。”威哥回答说道，说着，他不禁再次想起那人身死的惨状。他还记得，罗格给他们俩下达命令的时候，他俩都有些妄自尊大，认为对付莫黎这样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子不应该动用两个家族内部的杀手的。然而，向他们这样身经百战的，速度和能力上已经很强大的杀手却在顷刻间被那小子一招毙命。
    如今，威哥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他曾听见的从搭档的枪里射出的子弹能击中莫黎，这人他也能够对罗格有个交代。
    罗修看着威哥的表情便知道他大致在想什么了，他在心里嗤笑着：莫黎岂是你们这些人能伤得了的。
    在威哥提起卫生间里的人的时候，罗修便明白死在那里的那人是自家的杀手了。他和威哥一样都为那人的死状有着一晃神的震惊，但他所想的却不如威哥那样希望自家的杀手能在临死前将子弹射在莫黎的身上。此时，他所想到的是那个旁晚，莫黎在梅园里向他倾诉的那些曾经迫不得已而杀人的日子。
    那时，他就曾想过莫黎会很厉害，但却不知道莫黎竟能如此厉害。若莫黎是个职业杀手，他想或许莫黎此时早已扬名立外了吧。
    时间分分秒秒走过。
    雨中，罗格派来的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礼堂的门前，威哥走上去帮罗修开车门，待罗修上车后，他也跟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