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安静得没有话。点得菜一道道都上来了，分量不多，但是很精致。他把杏仁豆腐推倒我的面前，说，尝尝看。一块圆形的杏仁豆腐在小碟子晶莹剔透地抖动。我吃了一口，立刻就喜欢得不行。
    喜欢么？他望着我，笑着问。
    嗯，喜欢。
    有多喜欢？
    我用勺子挖了一块，然后说，给，你尝尝，你就知道我有多喜欢了。
    他接过勺子，然后吃了那口，嗯了一声，说，嗯，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什么了？
    你的嘴唇，估计现在就是这个味道。
    我愣了一下，万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反应过来之后，愣愣的把嘴一咧，傻笑了一下。秦昊噗地一下子也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舒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了？傻笑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秦昊，上班之后，我要做些什么呢？
    你是我的秘书，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我没有做过秘书。
    没事，跟着我就好了。
    我年底要回老家一次，两年多没有见到妈妈了。
    你还能回家咯，真好。
    秦昊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从他那落寞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意思。
    怎么，公司在年底会很忙吧？
    不是，有时候会，不过，我可以帮你放假。
    不用啦，我也不是总这样——秦昊，你不回去吗？你老家在哪里？
    浙江，金华。
    哦，出火腿的地方。
    呵呵——我回不去了，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秦昊用小酒盅到了一杯酒，然后也给我满了一杯。我没有在意自己不会喝酒，而是好奇地追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这……。
    他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光，然后啪的一声，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脸上一阵微醺的沉静。秦昊说，秋白，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十六岁那年在家里，和自己喜欢的男生接吻，然后被自己爸撞见了，然后就逃出来了。他拿着用来拍大棉被的藤棍追着打我呢。
    好凶……我瘪瘪嘴说道，也用不着这样吧。
    其实，我忍不住想，如果我被发现了，是不是也会被追着打——想到这个，就有股苍凉的味道泛上心来，夹杂着杏仁豆腐的甜味儿，变得难受起来。他微微笑了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我伸手拿起了白瓷小酒盅，又给他倒了一杯。
    没办法，接受不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到了附近的山上躲了两天，后来饿得不行了，就下来找吃的。碰到我大姐，我就问，那个男生怎么样了？大姐说，被打得挺惨的，被送到上海的一个亲戚家了，你们不可能再见面了。
    可是你来上海了——是为了他？
    我紧紧盯着他，那张淡然的面孔对着我笑笑。他说，是啊，不过也不全是。家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就到上海了。那会儿在莘庄，听说他在闸北。曾经想找过，不过怎么可能？找不到的。
    秦昊又喝了一杯酒，已经是第三杯了。他给我倒得那杯，我紧紧地握在手里，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样，完全都是在想他的事情了。最后迷迷糊糊地拿起酒杯，往嘴里一倒，才想起自己不会喝酒，结果辛辣的热酒已经滚进了喉咙，一阵阵的发热，呛得我咳嗽不止。
    呵呵，慢点慢点。秦昊伸出手把酒杯挪开，递过来那份杏仁豆腐。我连忙送进嘴里两口，慌张地咽了下去，压压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