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鸿雁传犀罗裳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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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只将那云袖悠悠一展,就好似平空里绽出一朵海棠来,袅袅娜娜,翩翩然随乐声婉转不已……又悄悄露出半张俏脸,真好比胭脂化雪,果然粉嫩得如似春霜……只看她碎步轻移着,就像是被风儿推着打旋儿似的潇洒……又见那细嫩的手臂儿摇曳着,却竟已能同那管弦中的幽咽起伏处并作一体……
见这景象,我难免不想起马子严的一篇词来,心内便默诵暗道——
‘柳腰暗怯花风弱。红映秋千院落。归逐燕儿飞,斜撼真珠箔。
满林翠叶胭脂萼。不忍频频觑著。护取一庭春,莫弹花间鹊。’
若不是我亲眼见着,又细细赏了这么久,他日我如听他人提及有此人此舞,那必要是以为那人是夏夜里喝迷了酒,才会醉眼迷离,方能撞见这花精树仙了……
忽而弦乐声罢,那少女便驻脚步;一袭云裳缓缓降下,慢慢贴服于其身;
便有旁侧一女子走上前,淡笑道:“苻儿,此舞你已尽得其妙!翌日天子得见,必然龙心大悦。”
那佳人忙深深一礼,道:“多亏娘娘提拔,又兼齐大娘日日悉心教导,否则苻儿岂能学会。”
我闻此言,颇有疑惑,忙偷望那娘娘一眼……却竟是国色天香,美貌似不在辰妃之下……且她浑身自然一段清丽态度,直教人一见忘俗……便暗讨道,此人必是弘龑口中提过的兰妃了,果然是清雅端丽,风姿独特!
刚才那苻儿舞起来时,只觉得她已是天仙化人,妙不可言……可如今这舞罢了,再细细赏二人风韵,倒却更是兰妃略胜一筹…。。
这时又有一半老徐娘近前来向兰妃笑回到:“恭喜娘娘,如今格格舞技已然大成,想来日面圣时必定能大获龙心!这都是娘娘运筹帷幄,计谋精妙啊!”
兰妃淡淡一笑:“齐大娘,你不愧是昔日江南第一舞姬!此次功遂,你应记首功!本宫当不会亏待于你。”
那民妇忙跪下谢恩:“格格天资聪颖,民妇不敢贪功;只望娘娘若是能复了‘牡丹阁’……已是万恩……”
“放心,从此牡丹阁再无闲人会去打扰。”
那民妇忙叩几个头谢恩,一旁的小太监便上来禀道:“娘娘,天儿也不早了,恐怕该回宫了。”
“也是,说不定皇上今日兴头好,晚上会来找本宫下棋。”
听得这话,我忙抽身要走,可一瞥锄药那傻子此刻竟还在痴痴发愣,犹似沉醉不醒…。。我便伸手捂了他的嘴,用食指在他脑门上用力一弹……他随即疼得咧嘴,却只喊不出声儿来……我忍着笑,拉了他,匆匆回去;
(二)
一路急返‘紫云居’,宁秋见我跑得出汗,忙奉上茶来;我呷一口,见锄药也还在喘着气出神,便令他也饮一杯;又吩咐宁秋出去预备些热水来沐浴……
“少爷,刚才那两个是仙女吗?”这小厮头一次见这般的舞步,便此刻也还放不下;
我摇头笑道:“不是仙女,是兰妃娘娘同一位将要被献给皇上的格格;”
“那格格可真美。”
“可不是么,尤尔其云袖轻展,将舞起来时,当真是惊为天人。”
“不过,那兰妃娘娘似乎更美……可是,她居然能这般贤惠?!也不怕皇上见了这格格从此后就分了她的宠爱?!”
我便叹一口气,道:“我如今方才明白皇上为何终究更偏爱辰妃多一些…。。却原来并非是辰妃美貌当真胜过兰妃许多,而却是辰妃对皇上的心更真一些啊……”
“少爷这话为何?”
“你看那辰妃不但性子霸道,而且连说话也没个忌讳;那日我在太后宫里时,她居然还当着太后赞端郡王丰姿潇洒……这怎是个妃子当说的话?!可太后竟不恼,皇上也不恼……你说这是为什么?为的皇上信她啊……皇上必信她是对己真心相爱,所以才这么宠着她,大事小情也不责罚她……倒是这兰妃一味的如此贤惠,恐怕却会让皇上心里多出一分距离……”
“可那辰妃娘娘不就是害死咱们福晋的帮凶么?!哼哼,如今兰妃献美,皇上要是见了这格格,肯定就会对辰妃冷淡疏远些,要果真那样,咱们也算略报些仇!”
“未必,你听这位格格方才间的对答,我总觉得她也是个性子孤僻冷淡的人。纵使圣上初见时中意,而后恐怕也还是会将情意转回辰妃身上;倒不如……”
锄药看我皱眉,忙问:“莫不是少爷有了什么好主意?!”
“倒不如且让皇上深深抱憾一回;要知永不再得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惟有这样,也才真正令得龙颜激怒!”
“小的不明白。”锄药歪着个头
我笑道:“到时你自然明白,且去叫宁秋进来,我有话和她说。”
“是。”
(三)
翌日晨起,宁秋便紧赶着往沈太妃居住的‘寿康宫’去了;
于是只有小玉并晴雯进来服侍我梳洗,二人就问道:“怎么今儿芳姑姑不在?”
见晴雯在侧,我也不好多说,只道:“我命她去御膳房替我多要些葡萄酒来备着,近来大哥得空了恐怕会常过来用膳,倒怕这酒会不够些。”
“是了,大少爷最是善饮!以前府里宴客,也就只有阿尔斯楞大人的酒量能同他比肩;”
我淡笑带过,心内却在思量沈太妃是否也会与我同虑……
刚用过早饭,宁秋业已返回;
支出余人后,她便向我回道:“太妃娘娘得闻此事,道是让大人您费心了;娘娘说了,大人额娘为奸人所害,正好也可趁此事略施惩戒一番,还望大人宽心,娘娘自会安排。”
我便笑道:“若论这后宫的事儿,我总归也还摸不着头脑。只是昨夜既知晓兰妃要献美,却也明白此乃宫闱中的大事,故而不敢不回明太妃;如今娘娘既然已有安排,还说能替我出气,我自然欣喜,倒是幸苦你跑这一趟了,宁秋。”
“大人哪里话?奴婢服侍大人,自是当效命的。”宁秋忙福了一福
我度望其神情,知她必已知晓太妃的打算,只是恐也不便相告于我;所幸则一概不论,又叫过小玉陪我往东配殿里去,研磨抄经不说……
(四)
不过是忙着消暑几日,却转眼六月已至,初二头上便是辰妃的生辰大喜;
是日申时,海棠圃里早就预备得花团锦簇一片;王公贵戚们俱盛装到席恭贺,恍恍间,真如似王母娘娘的琼宴一般……
当今圣上最是喜奢华排场,见辰妃带领内务府布置得这般热闹,更又极力赞赏!不但赐下一株极大极罕见的红珊瑚与辰妃为寿礼,更兼还赏了办这档子差事的内务府上下奴才半年的俸禄!于是合宫里外,无不欢腾雀跃!
我住的这紫云居离御花园却不算远,故而今日这热闹时分,倒能闻见有丝竹歌舞之声悠悠飘进院来……
细听着,就笑对宁秋道:“辰妃果然深得圣宠!你看这乐手若再这么尽心吹打下去,我估摸着恐怕连天上的神仙也要给请下来给娘娘道贺了。”
“可不是嘛,便说起太后的生辰来,也不过就如此了。”宁秋一边回话,一边递来一碗消暑解渴的绿豆汤。
我喝了两口,滋味不错,便将剩下的半碗递与锄药喝了,又道:“今儿是她的双十芳诞,却不知她和皇上已恩爱几年?上回子闲聊时话虽多,却倒没问你这个。”
宁秋想了想,答道:“差不多……应也四年有余了……咱们皇上登机五年,如今三十有一……辰妃是皇上登基后次年入宫的,皇帝一见她便宠爱至今,果真是前世里修来的福气。”
“既然皇上年纪也不轻了,那难道年轻做王爷的时候就没有个宠妾爱姬的带进宫来么?”
“嗯,若说起这个……奴婢倒记得曾听说过,皇上以前还是和硕宝亲王的时候倒有过一侧室……那女子不但生得千娇百媚,且性子十分合皇上的意,故而在王府里时竟成了专房之宠……只是她身子太弱,后来怀上身孕,太医却也说万万是保不住龙子的;可偏偏她性子极为倔强,说非要为宝亲王诞下一名世子不可……结果,好容易敖到七个月上下,竟就胎损人亡了……皇上为此事伤心不已,虽面上没表露出来,可此后却再没有纳过妾侍,直等到登基后一年,待辰妃娘娘与兰妃娘娘先后入宫,方才渐渐好转过来……”
我点点头,也难免感慨一番,又道:“那日我去慈宁宫时,冷眼瞧着,辰妃似乎于皇上还是真情一片;倒好像比之兰妃要真性情些……”
宁秋笑道:“大人慧眼,太妃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其实若论起美貌,兰妃并不亚于辰妃,只是她碍于皇后和太后的缘故,总难免处处小心,因而未能与皇上交心……故而说起这宠爱来,倒却真是皇上对辰妃要多一些。”
我不禁笑道:“这果真有趣;如今想来,那两位绝代妃子并太后我都拜见过了,却竟没见过皇上,真不知皇上是什么模样,倒竟也能让辰妃这样的美人儿倾心相爱?”
宁秋笑回道:“皇上啊,呵呵……皇上的模样可真真是威武雄拔得很!他比咱们端郡王还高了大半个头呢!只是先帝曾说过,皇上的模样太过刚毅粗犷,不及咱们王爷那么潇洒倜傥……”
我知她此时忽然提起端郡王,是想趁机探我与王爷之间的私情,便转而道:“咦?怎么这筵乐之声忽断了?!”
“敢是曲子换了?或要是吹打得也轻了些,所以听不见了?”
“不会,那一套《花月圆》颇长,方才只演到一半便没了,定有什么古怪……”
宁秋闻言,便笑而不答,脸上的神情倒似有些得意……我心知这定是太妃预备下的好戏正开锣上演,便也不多猜,只待明日天明,宫内宫外自然都会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