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以后的日子趋于平静。
    陈暮白日里忙于军务，关明收拾毡帐。夜晚，关明就给看地图和兵书的陈暮掌灯递茶。偶尔一身黑衣的亮银来时，关明就退出帐外，能看到漫天低垂的繁星。当亮银走了以后陈暮会喊他进来，然后再看一会书，陈暮休息，他也回到自己那个离陈暮的营帐很近的小毡帐里，有时看一会书，有时直接睡去。有时陈暮研究那些地图和兵书到很晚就叫关明先回去休息，但关明从来都是等陈暮休息之后才回自己的毡帐。
    每夜陈暮从一堆地图中抬起头来，皱着的眉头都会舒展开来。因为抬眼就能看到关明，有时，关明在给他研磨，极认真，额上有细细的薄汗；有时，关明在挑着油灯里的灯芯，晃动的灯芯使得火光在关明的消瘦的脸上跳动，使得他有些苍白的面色对了几分红润；有时，关明正好给他递上一杯热茶，干净纯洁如青草的眼睛望着他，让他的心也为之舒展，而他则会接过茶，冲他微微一笑。
    他们到达嘉漠关已有三月。
    在这三月中，流夏只与他们交过一次手，而那场仗还赢得及其顺利，那素来声名远播的流夏大将军林罗似乎无心打那场仗。而后就高悬免战牌，不论神川这方如何欺到营口骂阵，就是不做任何回应。
    某日，陈广、陈暮和孟凡越聚于帅帐。
    “元帅，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的粮草和棉衣都不足，大军士气低落。不能这样下去了！”孟凡越说道。
    “流夏这是想要拖垮我们。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流夏那支精锐军队。而且，流夏如今高悬免战牌，根本就不理我们。”陈暮说。
    陈广看着面前的嘉漠关地理模型，不发一言。
    “元帅，属下有一计策，不知是否可行。”孟凡越道。
    “但说无妨。”陈广抬起头。
    “我看，可先由您和副帅于夜晚带千人在这里偷袭流夏军营腹地，他们必定是反抗。这里地形复杂，易于我方与他们周旋。如此，流夏藏匿的那只精锐军队必然支援，到时您发出信号，我即带大军包围流夏，一举歼灭他们。”
    “有些危险，我们并不知道流夏那支精锐军队的数量。”陈暮有些担心。
    “副帅，流夏不过区区小国，那支精锐军队定不会多过我方大军。我们的粮草实在撑不了那么久了。”
    陈暮看着他父亲，陈广研究着流夏扎营地点的地形，沉吟半响，说：“以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如此了。三日后出发。”
    “元帅，我看，不如由我带大军包围流夏，那些兵一直是我训练的，我更加熟悉。”
    “副帅这是信不过在下？”孟凡越声音高了起来。“如此，属下愿以死明志！”说罢孟凡越就要抽出腰间佩剑自刎于帅帐。
    “孟将军，陈暮不是这个意思！”陈暮连忙按住孟凡越拔剑的手，“陈暮无知小儿，请别见怪。”孟凡越是位经验丰富的将军，在朝中武将的地位中仅次于父亲和狄风，陈暮也自觉失言了。
    “哼。”孟凡越转身出了帅帐。
    不过，陈暮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流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三日后，神川军营。
    大军整整齐齐地站在练兵场，绣着神川青龙图腾的大旗高高竖起，经幡飞扬。
    陈广、陈暮和孟凡越披挂整齐站于大军前。
    “今日我神川与流夏决一死战。犒赏每人肉两斤，酒一斤。我陈广在此发誓，必将带领我神川子弟歼灭流夏，平安归来。到时，再与众位豪饮家乡酒！”
    “歼灭流夏！”大军齐声吼着这句话，响彻云霄，都饮尽手中酒。
    是夜，陈广、陈暮即上马领小部军队出发。
    关明站在毡帐门口望着陈暮马上的背影：银盔上的白樱随风飘扬，右手擎着一杆银枪，枪上白樱亦是随风飘扬。
    关明在再也看不到陈暮背影的地方转回身，不过没有回自己的毡帐，而是去了陈暮的。进去后坐下翻开随身带着的最喜欢的父亲的《诗经》开始读。
    良久，他都没有翻一页，心里担心着陈暮的安危。
    心里满是他挑着灯芯时陈暮在晃动的火光中深皱的眉头，伸手拿过他递过去的茶时脸上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