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一叶·知秋
    吴磊和路子越走了没多久，钱萱就回来了。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微风吹着，带着丝丝凉意。地上被风聚拢起来一小堆一小堆的枯叶，踩上去发出“嚓嚓“的声音。
    我们在去学校车棚取自行车的路上，钱萱问我：“这么晚了，去我家住吧？”
    我有点惊讶的看着她，要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去她家做客。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拒绝了：“也不是很晚，没关系。”
    “明天就‘十一假期’了，去我家玩两天也没事。去吧去吧。”钱萱还在纠缠。
    “不了，明天要补课。下次吧。”至于有没有下次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出于礼貌还有对另一个人的一点点关心。我特意跟她说了句：“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第二天上了一天的培优班，钱萱也来了。下午下课以后天色还早，钱萱又来问我：“文佳，明天没什么事了，去我家玩吧。”
    钱萱再一次邀请我让我有点无措，因为我从小到大十几年了还真的没有在别人家过夜的经历。我不习惯陌生，这是我没有把握不在我预料之中的事。我婉言拒绝：“这样不好吧，有提前给你爸爸妈妈说吗？”
    说完，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全班都知道，钱萱的爸爸妈妈去世了。我尴尬的笑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钱萱也只是愣了下，随即释然的一笑：“没关系。去我家玩两天嘛，就当是陪陪我。放假的时间一个人在家没意思，不好过。来陪陪我。”
    我不小心戳着人家痛处，心里有点歉疚，加上她说“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时冒出来的同情怜悯之类，和自己也是放假在家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就有点松动了。我看着钱萱想一想，心里开始犹豫不决，先用了个缓兵之计，对她说：“那你等会儿，我去那边给我爸妈打个电话，问问看行不行。”
    其实自己心里先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没原则了，这么几句话就开始犹豫不决了，真不像我啊。心里又开始担心，不知道爸爸妈妈对于这件事会不会同意，毕竟长这么大也从没有在别人家住过。又有点害怕爸爸会接到电话骂我。
    其实我心里还是想跟着钱萱去她家玩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一两句话就动摇。既然都想去了，那就去好了，一点小事也这么不果断，真是没出息。转而又想，自己都决定要去了，还扭扭捏捏前怕狼后怕虎的干嘛？哎，以自己这性格，就算爸爸妈妈不同意自己也会和她们死磨硬泡据理力争的让他们答应的吧。
    总而言之，自己好不容易想做一件事了，就肯定会去做的。所以心里已经有想去钱萱家做客的念头，那就肯定会去的了。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居然绕了一圈才弄懂自己心里的想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打定主意之后，马上就有一种一身轻的感觉。有心事憋着果然不好。
    抬头看看商店的门，抬脚走进去，路过柜台礼貌性对着那柜台后面坐的人说了句：“老板，打电话。”
    老板点点头，示意了一下，我就朝着那儿的公用电话走过去。拨了妈妈的手机号。
    我心里没底，说不准妈妈会不会让我去，反而更头痛不知道又会用什么样的借口刁难我。妈妈昨天就把弟弟接走了，昨天晚上只是打电话来跟我说了声，让我不用去接小智。还问我“文佳，假期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在心里鄙视了他们的虚伪，就算我想去你们会“有时间”带我去吗？现在就留我一个人在这边，如果我想去哪里，再麻烦你们到我这里来接我再去？可能吗？不过这些话，我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下，并不敢对着他们明说。比起爸爸问都不问我一下，妈妈要关心的多了。
    我也只是挑了一点好听的回答她们：“不用了，你们去玩就好，初三快要升学了作业多，我想留在家里复习。”
    妈妈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也不再劝我，说了句“好。那你就留在家里吧。”
    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在家晚上要小心一点，晚上睡觉门窗之类要锁好。钱不够用就问我们要。”
    我用也不想多说，所以最都没张用鼻音回答了一个字，“嗯。”
    笑话，自己从初中转到这边之后这么长时间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住，这点小事又怎么还需要大人嘱咐。但是，虽然只是随意的一句关切的话，我已经很知足了，毕竟，还说明她在关心我。对于这个家里，我唯一感觉到的一点点温暖，我感恩戴德。
    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电话，想着等会儿该说的话。妈妈的手机号已经拨过去了，现在需要的只是在寂静中等待……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我放下电话。对于这个结果——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出了商店门，对站在那儿自行车旁的钱萱摆摆手，说：“没人接。他们可能在忙。”
    “那走吧，到我家在给他们打电话。”钱萱对我说的话不甚在意。
    “这——”我下意识的发出一个字，马上又恼怒自己怎么又纠结上了，甩甩脑中的想法。脑子还有点点没底：“这样不好吧。”
    钱萱马上就说：“走吧，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解释，放心好了，你爸你妈肯定会同意的。”
    我诧异钱萱怎么知道我心里的顾虑，转而又想可能是自己还在扭捏中，所以才会犯迷糊这么显而易见的心中的想法都没发现。又想，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哪用钱萱帮忙，到了再跟妈妈解释清楚吧，这点儿小事，就算妈妈到时坚持让我回家也用不着麻烦钱萱。
    想明白了，我看着她点点头：“那走吧。”
    我们两并排骑着自行车走着。培优用职高教室在南公园内，骑车经过南公园，一直沿着这条高速公路在直行。虽然已经秋天了，下午的太阳已经微微有点西斜但还是有点热，我微微皱眉眯着眼瞧了瞧太阳，入目一片刺眼的白光。用手挡着点光，看到远处的蓝天白云，还有一排排的柏树，好不惬意。
    其实早就秋天了，只是我们不怎么细心的去分别这些季节细微的差别而已，往往等到已过半才后知后觉的感叹起来。
    路边的草坪，一眼就可看出经常有人在修整，草都是一般高，齐齐的跟县中心的草坛一样，不是很自然。但是成片成片的绿，还有一些低矮的小榆树，和一些生命力强的景观树，之间穿插着一块一块混凝石板铺成的小路，很养眼。
    骑到一段路时，突然从里面探出一个个浇灌草坪的喷水装置，旋转着喷起水来。我一愣。
    钱萱“哈哈”的笑了起来，冲我大声说：“浇水的浇水的，这个时间开始浇水了。”
    突然她停下自行车，人跑到草坪里的石板路上，我不解的看着她。只见她在一股水转到她这边时，躬下身子，合并着双手去捧水，洗洗手洗洗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见我还在路边，就对我喊：“快过来吖，这水凉，洗洗就没那么热了。”
    我下了车往她那儿走，突然没注意到的哪里喷的水转到我这边，直接从我小腿上扫过去，我马上被这冷水冲的一个哆嗦。钱萱又在那边“哈哈”的笑了起来，我也淡淡的笑了。
    我学者钱萱的样子接了水，把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用水浇了浇，顿时感觉凉快多了。又被钱萱说着磨着最终妥协，脱了鞋袜走在被水淋湿的石板上。微微凉带点冷呀的触感，一扫心里烦闷的感觉沉静下来。
    我们走走停停，钱萱在边玩水，边跟我断断续续的讲着：“这下午六点就开始浇水，一直到八点。”
    “我跟我妹有时候晚上吃晚饭就来这边走走，散步。……我奶奶也晚上也来这儿散步，但是很少跟我们一起，都是跟着村里的那些老婆婆老爷爷三五个结伴一起。”……
    我随意的听着，都是她在说我并没有回答。只是单纯的做一个旁听者，不想插嘴。站在这草坪间的石板路上，我才发现草坪不与高速公路相接的另一边——比这高速路低下去两三米，是一块块的田地，种的一行行棉花和一沟沟葡萄，隔一段距离，会横着有高大的白杨树防护林带。
    棉田已经结出雪白的棉花，有些已经采摘了中剩下红褐色深绿色的枝干叶子，葡萄的叶子也已经深绿有些开始泛黄枯萎了。同样是秋天，却看到柏树的叶子煞是好看。
    一排排的柏树，树梢顶端的树叶铺成黄色的海洋，下面是大片的绿色。风一吹，柏树的枝叶就随风晃动，“沙沙”做响似在合奏乐曲，有些叶子脱离枝干随风想蝴蝶一样翻飞，然后翩然落地。最棒的是那从上至下层次感分明的叶海，风吹起时也是从最先接触到风那里开始“泛起涟漪”，好像是一片片叶子的接力，从树梢最上面到最下面的树叶，从西到东或从东到西，一边到另一边。通力合作，演奏出最美的“秋曲”。
    一叶知秋。
    我们后知后觉，却也从一些叶子中知道已是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