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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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光真的很美。
马承恩看着这无尽风光,竟然暂时忘了自己已经是“半个废人”的身体。这日,他们终于到了西子湖畔。
“望承,你喜欢这里吗?”承恩习惯性的转头问望承,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望承在他身边影子般的存在。
望承的脸色没变,只是点了点头。
马承恩微笑,“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打完江山天下太平之后,到这样一个地方来,隐居避世。”
望承拉了他的手,伸出手指在他掌心写道,“一个人避世隐居?”
马承恩愣了愣,然后笑着摇头,“没有想过,可能不会一个人吧,毕竟和自己在乎的人终老山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妻子?”望承写完这三字便抬头看着承恩的脸。承恩的表情一滞,接着苦笑,“没想过,那时的我还没有妻子,呵呵……以后也不会有妻子了,我答应过我妻子此生只娶她一人,既然无缘在她有生之年娶她,就只能孤独……”
望承的眸子里似乎闪了闪,他没有再问承恩什么,而是转过了头,定定的看西子湖上的风光。江南的天气果然是说变就变的,刚刚还说晴空万里,片刻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马承恩和望承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伞,此时想去找遮蔽的地方,却已经来不及了。望承一下把自己的外套扯了下来盖在了承恩头上。
承恩的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大雨瞬间就把二人浇的湿透,马承恩来不及考虑什么,只知道不能让望承淋得太狠,于是他长臂一舒,把望承严严实实的搂在了怀里,然后便朝客栈奔去,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瑟瑟发抖,承恩很容易的就心疼了。
店小二很有眼色的为他二人烧好了洗澡水。
马承恩带着望承到了房内,此时他才发现,纵使望承的脸还是那一个样子,眼睛却闭上了,他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长睫还有瑟瑟发抖的身子。
“怎么这么凉……”马承恩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心,他们同样淋雨,甚至相比之下他的身子还略弱些,可此时看来,望承因这场大雨受的苦明显比他的多。
必须要立刻给他换上干爽衣服,为他洗个热水澡!再无犹疑,承恩伸手去解望承的衣带,本以为望承已经没了力气,此时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承恩看着他一脸的惊疑,忙陪着笑,“望承我帮你洗澡吧,要是不立刻脱衣沐浴的话……”望承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说的什么,只是摇头,他下意识的捉住自己的衣襟,然后挣脱承恩的臂弯。
承恩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出去了,望承你自己来吧。”望承背转身子,点头。
承恩推门出去,却没离开,而是站在门口,他怕望承出什么意外,纵然看不到望承的脸色,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望承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也许是旧疾吧,这场大雨诱发了他的旧疾,承恩懊恼的拍头,自己怎么这么粗心,身在苏杭,竟然连伞都忘记带!害得望承……
“咳咳……”房间里传来望承压抑着的咳嗽声。
承恩凝神听着,这咳嗽声里带着沙哑,他想,要是望承可以说话,声音是不是也很好听呢……就像,那人一样……
马承恩垂首,怎么又想起了他……
手指紧紧的握成拳,此时,马承恩才惊觉,这些天来,他脑海里只出现过他那个“仇人”的身影,而言之……似乎只在有人故意问到的时候才会想起!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来不及承恩多想,屋里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承恩一下子推开了房门。果然望承正躺在地上,蜷起了身子。
承恩慌忙奔过去,然后将他抱到床榻上。望承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了,他的双眼一直紧闭,手下意识的捏着承恩的手腕。
承恩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一会儿冰冷一会儿又热的吓人。
习武的经验告诉他,望承是受了内伤,甚至还有外伤,今天的大雨彻底把他隐藏的病症诱发了出来!就那么慌了神,他想给望承输入自己的内力,却突然想到,自己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力可以用来救人了!
这种伤,寻常的郎中根本就无法医治……平生第一次,马承恩这么焦急。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头脑冷静的他都从未这么焦急过!怎么办……怎么办……
“咳咳……”望承又开始低低的咳嗽起来。
马承恩叫进来一个店小二,“苏杭一带有什么英雄人物么?”他问。
店小二似乎被他不以为然的语气激怒了,他挺了挺胸脯,“哟,客官,一看您就是北方人士,咱这里的英雄豪杰多了去了!”
“哦?”马承恩挑了挑眉,“纵使是英雄豪杰多,也全是武夫,武夫何用。”
“客官,您这可就孤陋寡闻了!”店小二被他激的来了劲头,“客官,我江南风光如此秀美,出来的文人雅士也是数不胜数!江南这里的豪杰不止尚武,文武全才才称得上是英雄……”
“就算这样也不足为奇。”马承恩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那你们这里医卜星相实在是无人了吧?”
“呵呵,怎么可能!武林里面的客官谁不知道江南的名医百草生!堪称妙手回春……”
“他在哪儿?我很想去拜访。”纵然心里已经雀跃起来,马承恩却还是表情冷酷的问话。
“这个……”店小二嗤笑了一声,“您要是求医的话就别费力气了……”
“怎么说?”
“百草先生只医武林同道中人,”店小二笑眯眯的,似乎甚是得意,“小的想您这身打扮也不像是武林中人,所以就别费……”
承恩掏出了一大锭银子放在了小二眼前。
店小二一双小眼立刻放出光来,“西子湖后山,就是那百草先生的住处了!谢谢客官您内,绝对药到病除!”店小二得了银子,欢欢喜喜的去了。
承恩立刻抱起了望承的身子,“望承,我们走吧。”
望承在他怀里,似乎想要哦挣扎,却苦于无力,只能微微点头。
此时,承恩才发现,望承身子有多轻,他一个只有三四成内力的人抱着他竟然一点力气也不费。
一个男子抱着另一个男子,不免有些奇怪,但却没人多看一眼。
怕望承受颠簸,承恩没有骑马,只是尽力加快了自己行进的速度,转过了西子湖后山,终于看到了那小小草屋。
“请问,有人么?”承恩轻轻叫道。
无人理会。
“请问,有人么?这里有人求医,请百草先生现身相见!”
又过了一刻,草屋内才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子声音,“何门何派?”
马承恩知道这是在问他武林的门派,他沉吟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
“既然无门无派不是武林中人,到我百草生这里来做什么?”
“在下的朋友病重……希望先生能给与救治……无论什么代价,在下都愿意付!”
望承的眸子一亮,但立刻又黯淡下去……
承恩,你对“望承”什么都愿意做……那“连成”呢?你在乎的,只有望承吧。
“什么代价都愿意付?”草屋里的人慢慢转出来。
承恩吃了一惊,他以为百草生是个老人,却没想到,出来的是个俊美的青年男子。他嘴角微微一弯,笑的甚是邪魅,“你怀里的这位仁兄受伤?”
“正是!”百草生凝神看了看望承的脸,又看了一眼他颤抖不停的双手,突然像打定了主意,“既然这样,这位兄弟就交给我吧……”
承恩怔怔的看着百草生把望承从自己怀里接过去,一时之间,怅然若失。
他慌忙的跟上百草生的脚步,却被百草生拦在了门外,“你跟来做什么?”
“我……他是我的朋友,我必须要照顾他!”马承恩握了握拳。
百草生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我看你不用跟来了,依我看,他这一身重伤都是你做下的也不一定!”
“我……”承恩的嗓子似乎一下子哑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草屋的门关的严严实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身重伤,都是因我而受。
望承……望承……承恩一动不动的坐在草屋之外,似乎失了魂魄。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当那个小草屋的门再次打开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他……没事吧?”承恩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百草生斜睨了他一眼,“哼!都怪我今日贪恋美色,竟然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马承恩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美色,又什么大麻烦……
“先生,您是什么意思!”马承恩猛地站起,有些气急败坏。
百草生又冷哼了一声,“我自从行医以来,没有一次失手过,但这个病人我治不好!治不好他于我名誉有损!这不是大麻烦是什么!”宛如一声惊雷响彻耳畔,承恩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什么叫治不好?”
“嘿嘿,第一,胸肋处的骨头都被人用掌力击断!若是及时救治的话还能有复原的可能,可是这人竟一点不爱惜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要动刀动枪!”
“胸肋……”马承恩无意识的喃喃着,似乎有了什么真相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想不出那是什么。
“今次这场大雨,彻底弄坏了他的身体!”百草生继续冷笑着,“哼,要单单是这两样,还难不倒我百草生!关键是他郁结于心!”
“郁结于心……怎么会……”马承恩抖了起来。
“怎么会?哼,胡闹!可笑!”百草生摇了摇头,“郁结于心本来也不是问题,关键是他自己不想痊愈,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
“对,就是说,他自己都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百草生越说越气,开始踢脚边的石子,“哼,好好一个美人,何苦为难自己!我就说我不能给武林之外的人治伤……”
“美人?”马承恩打断他,“据我所知,望兄他不是什么美人,只是长了一张普通人的脸……”
“他是易容过的啊!”百草生看着承恩,像看着什么怪物。
“易……易容……”马承恩麻木的开合着嘴唇,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从不让自己帮忙换衣服,也从不说话,写的字也大多是在他掌心写下的字迹,怪不得他叫“望承”……怪不得……!
他冲进草屋,看着睡在榻上的人,看着他苍白俊逸的容颜,看着他低垂着的微微颤抖的长睫,心如刀割。
连成?连成……
很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承恩的头有些晕。
一时之间,他不知自己是喜是悲。一直担忧的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开心才是啊,可是,为什么胸腔里,又充满了一种悲凉的感觉。
连成……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你若真的在意我,却又为何将我囚禁在宫中侮辱于我……让我,恨你呢……
为何!
突然,屋外百草生的声音传来,“今日老子倒大霉了!呵呵,早知道你们和官府挂了钩,就是再美的人我百草生也不去理会!”
承恩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到了外面中气十足的声音,“敝国圣上听闻北汉天子来敝国游玩,却不小心染了病痛十分过意不去,想请天子去皇宫里坐坐!”
承恩的大脑在一瞬之间变的空白……
这里已经是蜀国管辖的地方,他二人都是微服到来,蜀国国君又怎会知道他们的消息。还……找到了这里!
连成的手指动了动,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承恩握住他手,然后将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喝点水吧。”
“谢谢。”连成多日没出声,此时说话略显生涩,“我们去蜀国皇宫吧。”
“这……”承恩的瞳孔放大了些,“皇上,太危险了,依微臣现在的能力,无法在蜀宫之内保您安全!”
“皇上”、“微臣”……呵呵……连成想笑,却笑不出来,果然,这么多天的努力,一夕之间,全都没了。
连成没有看承恩的脸,只是慢慢的冷了眸子,“朕要进宫去,否则……哼,他们现在‘请’我们进宫,你就能保护我了吗?”
“微臣遵旨。”承恩行了个礼。
一种莫大的悲哀浮上心头。
君君臣臣,怎么都是君臣……
和望承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不过是梦吧……就当是,一场美梦吧……承恩扶起虚弱的连成,向外走去。
门外,是蜀国的大将军。
“二位,请。”
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