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后来顾晓的话来说，于胖就是个孬货，闯祸作业兴风作浪他都是跑在最前头，因为好玩；一旦事情败露要追究责任了，他就只会忙不迭的择清自己，躲在他妈身后装乖装无辜。
     于胖他妈来派出所接他的时候，他压根没说最开始他摸人田玲玲胸部的事儿，他以为顾晓“够仗义”不会卖他，却不知道他这个窝囊废的混蛋早把顾晓恶心的够呛，索性找机会竹筒倒豆子来个干脆痛快。
     果然，一直以为自家儿子单纯无辜的徐处长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彻底兜不住了，脸色阵青阵白，气怒交加的差点把于胖的耳朵活撕下来，后来还是被栾校长和顾天正给劝住了。
     徐处长气儿都没喘匀就转过身忙着问尹恒，“老尹，你家春朝没事儿吧？”
     高中的几次开家长会，她对儿子班上个头矮小成绩却顶好的班长印象深刻，自然连带着也对春朝的父母有些熟悉。
     尹恒简单的跟她说了下春朝的现状，就不再说话，毕竟他最关注的还是打伤了春朝的顾晓那几个人。
    
     另一边，顾天正低声跟所长了解情况，完了又问顾晓。
     顾晓的头发乱糟糟的支棱在脑袋上，仔细看看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眼神虽然固执凶狠，嘴角的微颤却还是泄漏了他的胆怯和畏惧。
     顾天正大掌一挥落在儿子头顶，一顿粗暴的揉搓，“顾晓，你怎么会糊涂成这样？你生日跟我保证的事情都忘了吗？嗯？”
     顾晓眼圈儿一红，“反正是隔着电话说的，我又没当你面发誓，我说了你就信？所以就半年多又不回家？”
     顾天正理亏，但好歹也惦记着这是在派出所处理正事，遂沉声道：“那你就打人给我看？你这是打别人还是打我脸？顾晓，春朝是你朝夕相处两年的同学，你怎么下的去手？”
     顾晓张嘴欲辩，却又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乖乖听训。
    
     顾天正训了儿子一会儿，又回过身跟后边旁观的尹恒和栾校长解释道：“顾晓的母亲走的早，我这几年忙事业经常好几个月都不着家，这小子让他奶奶个惯坏了。”
     尹恒表示理解，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顾晓，我们家春朝平常没得罪过你吧？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一脚踩的他手腕骨裂？你父亲一直在为你求情，将心比心的说，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我好端端的儿子在学校——在你们教室被打成这样，你说，你能怎么原谅？”
     顾晓不敢看尹恒，嗫嚅着嘴唇小声嘟哝，“尹……尹叔叔，我错了……”
     顾天正“啪”的一巴掌抽在他后脑上，“大声说，好好说！”
     “尹叔叔，对不起，我错了！”顾晓一哆嗦，立正抬头喊着道歉，“您要是还生气，就揍我一顿吧，我保证不躲不还手！”
     顾天正作势要再抽他，“臭小子你还想还手？”
     尹恒被这爷俩的互动逗乐了，也看出顾晓确实是在后悔害怕，也就不想再追究下去，“顾老弟，算啦，孩子都认错了，算了。”
     顾天正难掩感激，双手握着尹恒的手摇了摇，“尹大哥，谢谢你大人有大量，谢谢。”
    
     后来其他几个男生的家长和隋意的父母陆续赶到，所长跟他们依次说了事情经过，连吓唬带警告的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在得到家长们又哭又骂的保证后就放了人。
     从派出所出来，顾天正一再表示会对春朝的医药费和后续费用负责，性格耿直的尹恒并没有得理不让人的照单全收，“顾老弟，你赚钱不容易，医药费什么的我肯定不跟你争，但营养费就算了吧，我家也不缺那几个钱。”
     “尹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得亏是碰上了你，要是换个人……”顾天正瞪了缩头缩脑的顾晓一眼，内疚的情绪溢于言表，“这次真是对不住了。改天，改天我带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去给春朝道歉，希望春朝能原谅他。”
     尹恒摆摆手，跟栾校长结伴离开了，并没把顾天正的话放在心上。
     却不料这天早上，顾天正父子居然真的走进了春朝的病房。
    
     春朝靠坐在床头，一见到顾晓太阳穴就突突的跳，脸上还是习惯的挂着笑，“顾叔叔，事情过去就算了，具体怎么办我听我爸和学校的安排，您还是跟他们商量吧。”
     春朝从小就是个人来笑的热情性格，对谁都很难绷着脸，但此时看到垂头耷拉脑的顾晓还是有点生气，凭什么他这个作恶闯祸的人屁事没有，自己就要躺在床上活受罪？这是谁家的道理！
     顾天正纵横商场多年，眼力还是有的，春朝的小心思立刻就看的清楚，却不明言点破，“春朝——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我真的很感激你父亲，他是个很大度善良的好人，这次顾晓闯的祸我在家已经狠狠教育过他了，我保证他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他，好吗？”
     “我……”
     这时秋霖提着早饭一步跨进来，扬声说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您是长辈，之前您怎么跟我爸商量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爸原谅了不代表我这个做弟弟的能原谅，顾晓也不是就这一次，他以前做的事——”
     “秋秋！”春朝怕秋霖说出他那天被于胖、顾晓扒光衣服的事，慌忙阻止道：“你不要乱说话。”
    
     顾天正深思的看着秋霖，身材还有些单薄的少年毫不示弱的回视着他，眼神像小狼一样锐利明亮，没有丝毫的畏惧。
     顾晓受不了屋里突然古怪的气氛，冲秋霖和春朝翻了个白眼，“你们哥俩装什么含蓄好人呢，我昨晚上就跟我爸说了那天厕所的事了，我承认，当时是我出的主意……”
     顾晓的话还没说完，秋霖扔了饭就冲了过去，一拳扎扎实实的捣在他小腹上，在他因为疼痛屈身弯腰的瞬间，屈起胳膊肘狠顶了他的后背一下，动作是闪电般的快狠准，不过还是顾忌到顾天正在场留了点余地。
     顾晓疼得“嗷”的一声就要往前跪扑过去，被他爸眼明手快的接个满怀，爷俩因为惯性往前跄了半步，差点相拥摔倒。
     突来的变故把春朝惊得目瞪口呆，本能的把秋霖拽到床上坐着，他侧身挡住秋霖，警惕的看着顾天正父子，生怕他们会发疯对秋霖不利。
    
     顾晓半天才在他爸的搀扶下缓过劲来，“尹……尹秋霖，你够狠……”被个比自己小三岁、还矮了半个头的小孩儿突袭成功，还疼个半死，实在教他又疼又尴尬。
     当然，顾晓也明白，这都他自己赚的。
     “客气，”秋霖想从春朝身后出来，被对方瞪了一眼，只能老实待在那儿了，“我不狠点对的起你给我哥那一拳一脚么。”
     到这时顾天正都不得不佩服秋霖了，这孩子言行举止环环相扣，每句话都有明暗两重意思，而且都在针对顾晓。
     顾天正稳当扶着捂着肚子的顾晓，温声对秋霖说道：“那么，尹秋霖同学，你现在解气了吗？能请你和你哥哥原谅顾晓吗？你看，他也进派出所、也被我骂、也被你教训了，也算是抵偿他这次犯的错误了吧？”
    
     顾天正字字恳切和蔼，没有半分的不耐和愤懑，全然一副与平辈说话的态度，秋霖也不是不讲理，一个长辈话都说成这样，他还能再说什么？
     最多只能忿忿的转过头，不再去看顾天正父子罢了。
     顾天正见状，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好孩子，叔叔谢谢你们俩。顾晓，快跟你同学道歉。”
     顾晓挨了顿揍，还要跟揍他的弟兄俩道歉，满脸都是黑线，不过还是照他爸的意思勉强的弯腰低头，很认真的说了句“尹春朝，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春朝慌不迭的应了，推推秋霖让他说话，小孩儿皱皱鼻子，到底也没吱声。
     顾天正也不在意秋霖的别扭，又和春朝寒暄了几句，就借口还要办事半托半扶的领着顾晓离开了。
    
     秋霖跳下床把丢在板凳上的灌饼拿起来试了试，“朝朝，饼还没凉，你吃吧。”
     春朝接过灌饼，并没急着吃，“秋秋，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
     从小到大十几年，秋霖从来没在春朝面前使用过暴力，刚才秋霖那个亡命的气势太惊人了，春朝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秋霖倒了杯热水给春朝，坐到旁边的小行军床上，一边呼噜呼噜的吃着饭，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一直没逮着机会，就给那两下子算便宜他了。”
     “……你何必呢。”
     “你是我哥，你是我的朝朝，”秋霖狼吞虎咽的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谁伤了你就是跟我结仇，我绝不原谅。”
     春朝哑然，秋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的他再次心慌，比昨晚更甚。
     片刻后秋霖又痞痞的笑了，从床尾抓起书包得瑟的冲他哥一撩刘海，“朝朝，我上学去了，你跟爸妈说，中午我考完试回来给你们带饭昂。”
     说完话，少年把书包甩到身后，一溜烟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