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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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儿,今日身子可有好些?”李振睿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长生殿。
    这段日子因病中的缘故,我与李振睿少了许多亲近,甚至有意无意地有些排斥。
    每当他靠近我,想要亲吻我,我便忍不住错开身低下头,与他保持着距离。
    一如此刻,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到这里,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的身体已无数次想要抽离。
    我知道,我还爱着李振睿,但我已无法再接受他。
    甚至,我恨他。
    每每想到他对我做的事,我便痛苦地不能自已。
    而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仍要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
    实在,太难。
    李振睿从开始的费解到逐渐失去耐心,就像今夜,无论我如何逃避,还是被他带到了这里。
    “熙儿……”他火热的视线注视着我,眼中是燃烧的欲望。
    我被他打横抱起,放在龙床之上。
    我抬起头,他的身体已覆了下来,灼热的吻落在我的额头、眼睛、鼻间、脸颊,然后便是双唇。
    我闭上眼,尽力忍耐,告诉自己熬一熬便也过去了。
    “熙儿……”他眼中的欲望甚浓,一遍遍地唤着我,并开始解我的亵衣。
    我的身体他了如指掌,所过每一处都能让我忍不住轻颤。
    粗糙的手摩挲着我柔嫩的肌肤,逐渐探向更深的地方。
    然而,在他触碰我身下的那一刻,我瞬间清醒,整个人如堕冰窖。
    多少夜的恩爱,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多少次的红苏汤,阻断了我与他之间所有的羁绊。
    “不要。”我猛得推开他,不仅吓到了他,也吓到了自己。
    我有些惊慌地环抱住身体,缩到了一个角落。
    李振睿猝不及防下愣了片刻,神色复杂地盯着我。
    “熙儿,你对朕似乎冷淡了不少。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依旧低着头,想说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亦不知该如何说。
    从不知道,原来与他说话也成了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朕本以为,过段时间你便会好,看来是想错了……”
    “如果是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朕,朕可以改。”
    “但是……朕的耐心有限,没兴趣玩猜谜游戏。”
    李振睿的脸色已很是不好,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熙儿,你若还不肯告诉朕实情,朕便直接派人去查。到那时,所有伺候你的人朕都会处死。”
    李振睿的这一句终于令我抬起了头,我冷淡地回了声,“皇上若不高兴,不如处死我更好,何必牵扯不相干的人。”
    李振睿气得攥紧了拳,“谢凌熙……你不要太过分。”
    我心中叹了口气,此事若不说清楚,我这辈子都无法舒心。
    我忍不下去了,我只想听他的解释。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但我依然固执地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这些日子我一直做恶梦。”
    “什么梦?”他一怔,语气已温和了许多。
    “我梦见一片迷雾。你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我们走啊走,走啊走。走到一处悬崖边,已是无路可走。我问,子轩,我们去哪儿?你说,你往下看就知道了。我低下头往下看,下面深不见底,什么也没有。我很心慌,转过头刚想问,你便将我推了下去……然后,梦醒了。”
    待我说完这个梦,已是满脸的泪水。
    这个梦,我真的做了好多次。
    有时候是天空上被推下来,有时候是城楼上被推下来,有时候是桥上推下来,每次都是被身后的他推下来,在我的惊叫声中惊醒。
    “熙儿,你怎么会做这种梦。”他无比惊讶地看着我,眼中尽是不解,“朕在你梦中就是这形象?朕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
    他无奈道,“梦都是假的,熙儿你也不是三岁小儿,怎可当真?”
    我却低垂着脑袋不做声。
    梦虽是假的,下药却是真的,这与梦中何曾相似?
    他擦去我脸上的泪,在我额头轻轻落了个吻,保证道,“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熙儿置于险境的。”
    “看来你真是占星算命魔怔了,才会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他无奈的刮了刮我的鼻子,想让我轻松些。
    我却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李振睿的眼睛,问道,“子轩,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期待从他眼中、口中得到真实的答案,并祈求我原谅。
    或许那能成为我的解脱和希望,告诉我放下过去,告诉我重新开始。
    他笑了笑,眼中深邃,拍了拍我的脑袋,“想什么呢,早些睡吧。”
    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我的心凉了半截。
    他不承认是不想骗我,他否认是因为真的害过我。
    我最爱的人,却在背后算计我,这让我如何不寒心?
    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瞬间湮灭,我闭上了眼,重新躺到了床上,却背对着他。
    他似是察觉到了我再一次的抗拒,这次却出奇的没有来安慰我和靠进我,甚至我连他一丝呼吸都未曾听到。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不知是否入眠。
    这是成亲以来,我们第一次同床异梦。
    第二日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没有用早膳便离开了长生殿。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才突然想到,这竟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留宿长生殿,而当时的我并无丝毫察觉,也未曾看它最后一眼。
    长生殿——第一次匆匆的来,最后一次亦是匆匆离开。
    此后几日,李振睿并未再来看我,我也再未主动问候他,只每日将自己禁在东华阁,闭门不见外人。
    宫中很平静,唯一引起轩然大波之事便是太医院好几个太医因玩忽职守而获罪,宫中亦有好几个奴仆侍婢被处死,具体原因不详。
    但是待要处置穆彬时,多日不出门的我却突然出现在太医院,与皇上僵持良久。
    皇上雷霆大怒,整个后宫都动荡不宁。
    “谢凌熙,他与你是什么关系,你要这么袒护他?”李振睿皱着眉,神色非常不悦。
    “就凭他是这太医院唯一说真话的人。”我不紧不慢,淡淡地回道。
    李振睿更为不悦,反复踱来踱去,“如果朕一定要他死呢?”
    我无谓道,“那微臣陪他一道死。”
    “好……好极了!”李振睿气极反笑,一字一顿慢慢说道,“朕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淡笑一声,“只要微臣还活着,无论任何缘由,必将袒护穆太医到底。谁要是为难他,便是与我过不去。”
    我环视一圈跪在地上所有的太医、仆从以及看热闹的嫔妃,“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答是,也不敢答不是,场面比之刚才更为难堪。
    此刻我一点也不惧怕李振睿的君威,他要是敢伤害穆彬,我就要与他对着干,直到我死。
    “谢凌熙……朕过去真是太宠你了,才让你如此嚣张放肆。”李振睿深吸一口气,眼中又是心痛又是不屑,“你真以为朕离不了你?”
    “你不是独一无二的,这里谁都可以取代你……你的自以为是该结束了。”李振睿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甩袖离开。
    我知道我伤害了他,但他的每一句话又何尝不伤害了我?
    心中前所未有的骤痛,几乎让我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热闹的人大都幸灾乐祸地离开,其他太医也是摇头叹息。
    我扶起被杖责二十的穆彬,柔声问道,“穆哥哥,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害你被罚了。”
    穆彬按住我的手,摇摇头,“小熙,你刚才太冲动了,你怎能……哎……希望皇上不要真生你的气才好。”
    我平静地笑笑,“无妨,我如今已不在乎了。”
    “你真的能不在乎?”穆彬一脸的质疑,叹口气道,“即便你不在乎,若没有皇上的恩宠,你如何在这后宫生存?”
    穆彬又继续道,“皇上不会真的杀了我,刚才亦只是试探你罢了。”
    我找到一处桌椅扶穆彬坐下,看他依然一脸担忧之色,只好又宽慰了他几句,并保证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他才终于放下心。
    回到东华阁,便听说皇上今夜翻了上官温雅的牌子。
    我的心微微地刺痛了一下,便也过去了。
    既为帝妃,总该习惯的。
    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便圣旨册封上官温雅为西陵君,册封礼当天便完成了。
    上官温雅入宫不到半年,如今已位列四君,比我当时的晋升不知快多少。
    第三日亦翻了上官温雅的牌子。
    我真的不在乎了,只是心却痛得越发厉害,不知如何缓解这份深埋心底的苦楚。
    我以为那夜也会平平静静地过去,正欲熄灯,却突然在门口见到了李振睿。
    我愣了愣,他亦神色复杂。
    他站在门口,没有迈进一步,眼睛却一直看着我,久久不发一言。
    “皇上走错地方了罢?”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红苏汤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李振睿眼中有些疲惫,似在与我求和,“那汤药除了不能让你有孕,对身体却是极好的,真的不会伤害你。”
    我原本平静的心绪,听了他的话却反而起伏甚大,许许多多的质问之词欲说出口,却突然发现失去了意义,让我哑口无声。
    李振睿没有半分悔恨或者歉意,更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熙儿,你是男子,原本就不需要有孕。何况男子受孕诞子需要冒极大的风险,北辰君当日产子,若没有白翁,便差点没了性命。”
    “你的身体虚弱,原本便是不适合产子的。”
    掩藏在袖中的手有些哆嗦,我低着头倚靠在柱子上,才勉强没让自己失态。
    李振睿慢慢走到了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语重心长道,“熙儿,别生气了。”
    见我并没有回应,他亲昵地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呵了一口气,“嗯?”
    感觉到颈肩的温热,我一哆嗦,猛的推开他,“别碰我。”
    若说知道真相只是鲜血淋漓,而他此刻的解释却是将我打入了地狱。
    李振睿,不要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虚伪借口来应付我,我再如何痴傻也明白,若你的心中真的有我,怎会不要与我共同的血脉?
    你将我的全心全意的信任肆意践踏,却拿三言两语来哄我,真当我是傻的吗?
    “你滚!”我越想越生气,将他推出了房门。
    “谢凌熙,你闹够了没有?”李振睿显然也失去了耐心,“朕已经好言相劝,你还想怎样?”
    我气得双腿打颤,几乎站不稳。
    “我要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你别后悔。”李振睿沉下了脸。
    而我直接将门重重地关上并反锁,最后无力地瘫倒在地,已是泪流满面。
    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李振睿,只听说西陵君专房之宠,夜夜笙歌。
    而我的病自那日后又加重了不少,只能终日里看会儿书打发时间,却再也不愿出门,倒是少了许多外界俗世烦扰。
    唯有崔明朗一如往昔,时不时便来看我。
    “凌熙,你输了。”崔明朗落下最后一子,我的半壁江山已收入他囊中。
    我叹了口气,“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我认了。”
    他收起棋盘,站起身,两袖在轻风间轻轻摆动,“是你无心恋战,才会步步退让吧。”
    “你我本就不分伯仲,何来我退让之说。”我不以为然道。
    “既如此,那你如今怎会是这番模样?”他的眼神已越过棋盘,直直的射向我。
    我偏过头不愿再看他,只低声道,“我是一个有病之人,病容憔悴也实属正常。”
    “是吗?”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重新坐在我面前道,“心病还得心药治,你这般养病也只是糟蹋了那些好药。”
    听了他此话,我却忍不住笑道,“原来你今日是为那些好药讨公道来的。”
    “不,”他却突然拉起了我的手,“我是来为你找心药。”
    我被他拉着,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出了东华阁。
    “不,我不想出去。”我摇摇头,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可他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仍是将我往前拖,“你今日要是不出来,我的东华阁便再也容不下你了——南山君!”他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让人一个字都无法忽略。
    “好啊,原来你是来逐客的。”我气急,竟无法反驳。
    是啊,我霸占了东华阁偏殿这么久,真是鸠占鹊巢,如今主人逐客亦是情理所在。
    他笑了笑,唇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这样便看去好多了。”
    “东华君,你是欺负我没有南山阁是吗?”我故意板起了脸,他却笑的更开心,竟顺承地点了点头。
    这令我颇为无奈,他好像很喜欢看我生气的模样。
    也是我活该,自己烧了南山阁,只能寄人篱下。
    李振睿曾经答应我要为我重新修缮南山阁,显然亦是屁话。如今整日沉浸在温柔乡,怕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如此一想,竟于失望中多了丝愤怒和不甘。
    崔明朗将我带至含元殿,没想到此处正开夜宴,众人觥筹交错之际,看到我和崔明朗一同进入大殿,目光齐刷刷地转过来,似乎要将我俩射穿。
    连主位上的两人亦看了很久。
    我才猛然想到,今日似乎是腊八。
    过了半响,才终于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是一片参差不齐的问候声。
    “南山君有礼。”
    “东华君有礼。”
    我已三个多月未踏出东华阁,如今一下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亦是觉得很不自在。但此刻再与崔明朗翻脸显然为时已晚,还是回去后再算账比较好。
    崔明朗拉着我的手跪倒在大殿上,“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被他带着跪下身请安,声音却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起来吧。”御座上的李振睿神情淡漠,语气更是冷淡,似乎并未多看我们几眼,搂着身旁的西陵君调笑。
    我的心在看到他的身影时竟还是漏跳了一拍。
    三个月未见,我本以为对他已不再留恋,没想到却是自欺欺人。
    直到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西陵君上时我才终于清醒过来,告诉自己,这个人已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看他一眼,不要再为他伤心,不要再想他了。
    我们找了两处空位落座后,崔明朗在我们的杯中分别斟满了酒,然后也不顾我是否能喝,与我的杯盏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他的豪爽让我好生佩服,我瞪大了眼,满是赞叹。
    随后我也拿起杯盏递到唇边,将它们尽数送入口中。
    一股辛辣自喉间直直延伸到胃里,真是不好喝啊……
    我极少饮酒,便是遇到实在非喝不可的时候亦只是浅浅地抿一口,如今喝得太猛,辛辣的滋味在喉间燃烧。
    我咳得脸颊通红,痛苦不堪,亦感觉有许多视线看向了我。
    忍不住腹议,难道没见过不会饮酒的人么?
    “凌熙,你没事吧?”崔明朗连忙拍着我的背,不好意思道,“早知你不会喝酒,我便不给你倒了。”
    “无妨无妨。”我豪爽地摆摆手。
    这酒的后劲很足,才一杯我已感到自脸颊到身体的每一处都热了起来,热得我心情大好,这段日子来的抑郁竟一扫而空。
    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看到御座上的人,他修长的指尖端着小小的杯盏,正嚼有兴趣地轻抬起身边西陵君的小巧下巴,将杯中的美酒缓缓倒入他的口中。
    西陵君红着脸,亦是含情脉脉。
    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心瞬间又抽痛起来,难受的紧,好像心脏都被人捏在手中,痛的不能自持。
    我果然是高估自己了。
    我合上眼,拿过一边的酒瓶,又倒了满满一杯,在崔明朗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这次终于不再被辛辣的液体呛到,只是喉中依然很不好受。
    其实我不能饮酒的,穆哥哥千叮万嘱,如今是破戒了,他要是在现场,估计会气得跳脚。
    想到此处,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又是一杯下肚,我好像迷恋上了这种醉醺醺的感觉,看着周遭的一切也觉得舒服多了。
    “凌熙,你醉了。”崔明朗欲接过我手中的酒杯,却被我挡开,只好无奈地将我桌上的酒瓶拿走。
    我有些不满地对他嚷道,“明朗,你还我的酒。”
    崔明朗不闻不问,只自顾品酒。
    见他不理我,我气得跳脚,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从他手中夺回酒瓶。
    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我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身子微微前倾,然后扳过他的脸。
    触手生温,白皙滑腻,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我这突然的举措令他惊讶地睁大了眼。他手中的杯盏,还未来得及放下,于是只有任我捧着脸。
    我微微一笑,对着他的唇慢慢地吻了下去。
    他的眼睛睁得愈发大,待我放开他之后竟呆得没有半分反应,生生愣在当场。过了半响才红透了脸,手指着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趁机夺回我的酒瓶,笑个不停,“明朗,你好生有趣。”这般生涩的模样,真是有趣的紧。
    他自来都是云淡风轻不染尘埃,现在看到他这模样,真是大快人心,终于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
    可这小小的恶作剧却惊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南山君和东华君……这……我没看错吧?”有人揉了揉眼睛。
    “南山君,你在干什么?”也有人大惊。
    “南山君疯了么?”
    我对他们的评价置若罔闻,真是一群无趣的人。
    只自顾又饮了一杯。
    不知哪里的杯盏碎了,然后是西陵君慌张的声音,“皇上,你没事吧?来人,快收拾一下。”
    眼角瞥到御座上的人,满手都是被碎渣割破的鲜血,手却依然紧紧地攥着不肯放松。
    李振睿眼睛狠狠地盯着我,神色阴沉,口中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南山君,你若是醉了便回去,别在这里耍酒疯。”
    我对他的话浑不在意,只呵呵一笑,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又往喉间灌了一口酒。
    只觉得脸越发烫,周围的一切也逐渐虚幻起来,仿佛只有我是真的。
    我左边握着酒瓶,右手捏着琼觞,步子轻摇,口中不由自主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崔明朗惊讶地拉住我,却无法阻止我继续向前走。
    或许真是醉的厉害,我走到了大殿中央,竟无半分知觉。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满座的人都停下了对我的议论,直愣愣地看着我,整个含元殿静得只剩下我的声音。
    我嫣然一笑,举起琼觞对着他们转了一圈,杯中的酒又是一饮而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①
    “南山君竟也知道在下的诗?”座位中有一人倏地站起,眼中惊喜之色明显。
    我眼中亮了亮,清越的声音自口中逸出,“太白兄的诗,如余音绕梁。此情此景,让人情不自禁。”
    若没有这种好诗,如何度过我无边无尽的失意?
    每当吟诵这首诗,心情都会极好,仿佛道出了我的心声。
    可惜我不能饮酒,亦只是个困在深宫的男妃。
    这般恣意的人生,只是我的遥不可及。
    他会心一笑,“君上谬赞了。”
    我伸出手指竖在唇间,对他嘘了一声,“今日没有南山君,太白兄莫拘俗礼。”
    “好!”他也是个豪爽的人,非常干脆地应了一声,遥遥向我敬酒。
    我笑着满满斟了一杯,隔空与他相对,“太白兄,请!”
    “好好!”他亦激动地一饮而尽,却是满满一壶酒皆入他的口中,比我豪爽的多。
    我拍手称快,“太白兄酒仙之名的确名不虚传。”
    他哈哈一笑,眼中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潇洒。
    我们相谈甚欢之时,却听到御座之上李振睿冷咧的声音传来,“太白,你今日要是再醉得不省人事,朕让你这辈子都没有酒喝。”
    太白一听没有酒喝,仿佛要他的命一般,惊得连忙求饶道,“皇上恕罪,微臣今日有分寸,有分寸。”
    李振睿哼了一声,“只怕你有分寸,有些人却没有。”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这个没有分寸的人自然是我。
    “皇上。”西陵君温柔的声音响起,西陵君扯了扯李振睿的衣袖,轻声道,“皇上别生气,南山君是喝醉了。”
    李振睿神色缓和了一些,将西陵君重新搂到怀中,捏了捏他的细腰。
    “皇上,不如让南山君回去歇息吧,他不是身体不好么?”西陵君小心地问道。
    “雅儿太好心了,不过那酒也是他自己要喝,怪不得旁人。”无情的声音响彻大殿,也将醉意朦胧的我渐渐拉回到现实。
    看着他们亲密的姿态和李振睿淡漠的语言,周遭的暖意也逐渐降温。
    “皇上说的对,但南山君举止有失体统,还是让他早些回去醒酒吧。”西陵君温和地对劝道。
    李振睿点点头道,“还是雅儿想得周到,那就听雅儿的吧。”
    “来人,送南山君回东华阁,无事就不必出来了。”
    李振睿没有再看我,而是搂着上官温雅继续欣赏歌舞。
    我无力地低垂着头,心仿佛空了。
    苦楚,却无边无际。
    崔明朗眼中似有痛色,对着李振睿跪下道,“皇上恕罪,微臣不胜酒力,先请告退。”
    “随你。”李振睿无所谓地摆摆手。
    我在崔明朗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含元殿。
    注:
    ①摘自李白《将进酒》。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汉族,是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其人爽朗大方,爱饮酒作诗,喜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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