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涵卸下了虚的装扮，换回平常一身素衣，吧贴在脸上的那块‘陈年老疤’撕下来，用清水洗净妆面。
    不错，方涵就是虚右使。
    “你……回来了。”温柔又娇嫩的嗓音，不必回头，定是她——慕容霁雪。
    当年青梅已成人妾，竹马独守空城。
    “……”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慕容霁雪淡淡地看着他。
    方涵和慕容氏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慕容霁雪和方涵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十二岁那年，他变了，变成了天下无双，无双天下的公子睿天。从此只可远观不可及。那天，她入宫当了秀女，从此不再相逢。
    那年她慕藏于心，问他，你可愿执我之手，方休至老？
    他当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意气风发的孩子听到这些问题，总是含羞不语的，对男女欢喜之情未曾接触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但实际，那年，他们是互为相爱的。
    那年，这对心意相通的金童玉女，就这么从此无再逢。
    迄今已过了七年了。
    如今，她成了文景帝最宠的爱妃，她成了别人的女人。
    他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触了，哪怕这是他曾经深爱于此的女子。
    披发及腰，红衣，抿唇，那个红妆素裹的女孩，埋葬在那天的鹅毛大雪之中。她成了王的女人，成了后宫与众多女子争宠夺爱的女人。
    当年的金童玉女，早已不存于世了。
    “不久前才见过，你的舞技进步了。”那天殿前献舞，惊艳全场，云舞霓裳，妩媚，勾魂。她翻天覆地的改变了，他却能一眼便知道是她。
    “方涵，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一点也没有么？”慕容霁雪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好像在渴望着什么，渴望那句没有说过的答案。“没有么？一点？”她挽住他的衣角，是希望，更是请求。她想知道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答案。
    “你知道的。”你应该是知道的，那年的事，那年的答案，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知道？知道什么？知道你拒绝我的事实么？”握拳，颤巍，泪落。
    如果那天，他回答了，说了‘愿意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或者更简略一点，哪怕只是一句‘愿意’，也不会有今朝的结果。她不会去选秀女，不会进宫，不会成了王的女人……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如果可以后悔。
    “罢了，旧事不提也罢。我来见你，是来讨你欠我的，公子睿天。”慕容霁雪咬牙切齿地说，‘公子睿天’这几个字特别地加重了力度。现在她非常恨他，只有妒忌，没有怀念！现在的她不能接受任何可能夺走文景帝宠爱的人！
    “你想要什么。”方涵淡淡地问到。
    你，想要什么？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也好，既然是我亏欠你的……
    “瞎眼。”慕容霁雪狠狠地盯着他，像是随时要把他剥皮拆骨地吞到肚子里似地。
    “……给我一点时间。”
    他和她一齐去饭厅。
    厅内灯火通明，诸位对酒当歌。方涵冰冷如霜的表情是那么寡不合众。站在一旁的慕容霁雪笑了笑，坐到慕容镜旁边。
    “霁雪，你回来了。”慕容镜放下手中的酒杯，轻抚着慕容霁雪额上的发。慕容氏兄妹情深是大家众所周知的，慕容镜疼他这个妹妹甚于任何人。
    “恩，哥，我回来了。”慕容霁雪自顾自地夹着饭菜，静静地吃了起来，现在文静的表情完全不能想象得到她方才正像一个泼妇一般地向方涵讨东西。
    方涵也默默地坐在一旁，拿起一只酒杯，斟起了酒，用一个极其好看的动作喝了起来。让人有一种错觉：这是一对刚拌嘴的小两口！丈夫在借酒消愁，妻子目中无人不顾劝说地吃菜。
    “你去哪里了？”背后传来一阵热感，有人在后面搂住他，而方涵只是默默地放下酒壶，淡淡道：“没事，就在附近打转了一天。”
    苍奚放下正搂着他的一只手，坐在他的旁边，拿起另一只酒杯，也喝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方涵，没有因为喝了酒而抹上了绯色，只是让人觉得没有那么遥不可及。即便如此，他还是那么美得如谪仙。
    片刻，慕容霁雪站了起来，走到苍奚面前。“你就是六王爷吧？”面前这个一袭红衣的陌生男子，却让慕容霁雪不禁看得脸红了，他才是那种真正属于男人的俊美，方涵是属于中性的美。
    苍奚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刚与方涵一并进来的女子，发现有点面熟，便问道：“我们见过么？”放下酒杯，抚起慕容霁雪垂在半腰的发。
    她穿的衣服很艳丽，却同时也很美，与那天殿前献舞一样，没有绾发，穿的也没有那天那么性感，却更显魅力。
    “我，是文景帝的妃子，你见过我不出奇。不过，这次来，是来看望家兄，顺便帮陛下传递一个口谕给你。”慕容霁雪倒也不忌禅苍奚带点轻薄成分的抚发，还顺势捉住了他的手。
    呵呵，看望家兄？不过借口罢了，她这次来，不过是想再见方涵一面，让他把‘亏欠’她的补偿给她。
    “啊，真可惜啊。原来是陛下的妃子，不然……”苍奚再次勾起他脸上那抹轻薄的笑，连连摇头叹息道。他是个风流子，是个纨绔子弟，看见美人有这样的反应正常不过。
    宁缺毋滥，而他却是宁滥毋缺。
    一个连皇帝的女人都敢调戏的风流子，可还会用情专一去独爱一个人？
    迷人的笑，勾魂的笑，慕容霁雪的脸由粉转白，再次由白转红。要是这个人能独属于我，该多好啊。慕容霁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对了，陛下要我告诉你……要你尽快会京城，有，有藩王企图叛乱，要你去平伐。”她不再敢看苍奚的双眼，实在是太美，太迷人，太过勾魂了！
    “又是出征啊……”苍奚叹了叹口气，把目光望向了方涵。
    他，会不会陪我一起去这次的平伐？
    方涵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向过苍奚和慕容霁雪那边，却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不禁一叹，来机会俘虏民心了。
    席后，他们两个一齐会到住处。慕容镜的安排，方涵就住在苍奚旁边的客房。
    “你……可听到了？”到了房门口，他抓住他的手，且不让他回房间。一路过来，方涵一直保持着八风不动的表情，不语，似乎没有任何语言要对苍奚说。
    “恩，这是个机会。”
    既然不是正宗的皇室血统，那么只有靠南征北战来俘虏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是永远不会错的！
    “机会？”苍奚听到这个所谓的‘机会’有点惊讶，这算不算一种承认，算不算是认定了他有这个资格？
    “皇帝命不久矣……你需要你来证明你的能力，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资格让我帮你君临天下。”在方涵的眼中，谁来当这个江山的统治者，并不重要，只有他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反之，如果当朝天子令天下民不聊生，他一定会倾尽全力让太平盛世降临于大胤的人成为天下霸主。
    “你会与我一起去，是吧？”是做什么事，不重要。是否论及生死，不重要。重要的，身边的，是谁在相伴，谁与你并肩而行。
    “是，我会陪着你的。”
    愿陪你至沧海桑田，愿与你共赴天下之劫。
    “好。呵呵，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会京城。”放开了他的手臂，自顾自地回到客房。
    没有人知道，因为方涵一句‘我会陪着你的’而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