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恨生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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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转瞬即至。老裁缝携着挑选好的嫁衣样式离开时,雨势正盛。整个府邸只有哗哗雨声。
秦景师走进南院内室,转过八骏马屏风看见少年背靠着长形大枕,安静地闭目养神。清寒的雨光漫进来,散在他秀气的脸上,模糊难辨。
她坐到床沿边上,问:“你为什么不服药?”
少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睁开眼,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我怕苦。”
她伸手为他掖了掖被子,又问:“我要出嫁了,你知道吗?”
他垂首,双眸被浓密的长睫遮住,看不清眼底的神情。“提起表兄,她们都赞不绝口,我想,他笃定会好好待你。你就消停消停死心嫁过去吧。”
她冷冽的眸光落到他面上,“你病了,他们都欺负我,景兆,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你阿姐?”
沉寂中,只有雨打芭蕉的烦扰声响。他突然握著她的手,莞尔微笑:“太太早就说过,在这个家里,谁想随心所欲,那都是痴心妄想。”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十分飘渺,却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意味。
轻轻放开她的手,他的笑意淡了下来。“我说,你别再痴心妄想,沈朝安已经是你的姐夫,今生今世他再无可能属于你秦景师,哪怕你拥有整个秦家,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恨极,她扬手朝他脸上挥去。音高的“啪”,骤然响起,心碎的声音在其下悄然匿藏。秦景师收回掴他的手,紧紧迫视于他,“你还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吗?”
他抚上颊上滚烫的红潮,静静笑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以为这个家有你站立之地?”
她向他逼近,“你是什么时候变得现在的样子的?那个为了保护我可以不惜一切的男孩去了哪里?你把他还给我。”她的指甲死死掐在他肩上,直到血肉模糊。
他并不回答,阖眸躺在软铺上,醉生梦死。
寝室内一片寂静。在空气中波荡着的,只有彼此的呼吸。
朦胧间,有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那样小心翼翼,像是触碰最珍贵的瓷器。然后,有温热的液体落到颊上,抚平了所有的疼痛。
“阿姐,”他心软了。展臂揽她入怀,清凉的指尖顺着她的长发缓缓理过,“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这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渴望说出,却始终迟疑的话语。但他知道,若是错过了今天,他再也不会有说出它的机会。
她贴近他耳畔,以低微却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说:“你妄想。”
最后的音节,仿佛触动机关的咒语,令他只有在梦境中才能获得的景象一瞬间灰飞烟灭。
机关算尽。他到底没有换来她的分毫妥协。她走了,衣间的香气却留了下来,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无助的灵魂,至死方休。他忘了呼吸,更怕一睁眼,残留的幻境就会碎成一地淋淋的波光。
荒凉的黑暗笼罩了他,他所能留住的仅仅只有渗透骨髓的寒冷。
雨停了,妄念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