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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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沈契一惊。
回头,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人。身材高大,阴着脸直直注视沈契。路灯照耀之下,目光隐在灯光投下的阴影里,看不分明,只觉目光犀利,压迫感十足,跟黑夜蛰伏在丛林里的猛兽一样气势凌人。
“……裴、野?”沈契迟疑的声音向上一挑。
说什么来什么,这是那白玉团子?几年没见长这样了?脸庞勉勉强强能找到点熟悉的轮廓。
没错,就是裴野。
那时是个粉团子,经过几年的茁壮成长,他由男孩顺利地长成了男人——而且是线条硬朗、沉默肃杀的男人,虽然才二十一二岁。正是这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压迫感,让人忽略了裴野拥有一张完美的脸。
明明十岁到十五岁还是很清秀的正太。
就像金刚钻在玻璃上无意一拐,人生轨迹从此一骑绝尘。
“裴野,你出去啊?你简符哥喝醉了——真的喝醉了,我送他去酒店。”沈契可不是会被气势压倒的人,联系起刚才简符的话,他反应迅速。
到了家门口却送酒店,难怪自己说着都怪异。
“为什么要去酒店?回家不就行了?”裴野皱皱眉,径直开了车门扶简符,“酒有这么好喝吗?次次都跟醉鬼一样。”
乍听这么硬邦邦的声音,沈契哑然失笑,果然自己对裴野的记忆还停留在稚声稚气的时候。根本没必要担心,裴野不再是那个十岁小孩了。
“不是酗酒,简符失恋了。”沈契温和地解释。
简符并不嗜酒,不过有时应酬过头了难免醉醺醺的,以及,失恋了——借酒消愁,总比举刀杀人好,是吧?
听了那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剩下两分清醒的简符郁闷了:“失恋失恋,什么狗屁失恋,敢不敢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
无论潜意识还是下意识,简符都还是把裴野当小一辈的人,虽然他也就大裴野七岁,毕竟,当初……反正自己得有点家长的尊严。
脑子虽清醒,脚却不停使唤,伸腿了半天出了车,还没直起身就往下滑。
沈契连忙要扶,被裴野抢先一步抱住了。
跟抢一样,沈契一怔,还是本能伸过手去:“我来吧,我抱他上去。”哪一次烂醉如泥时不是咬牙把他扛回床上的。
裴野没吭声,伸手一把将沈契推开,皱眉直视沈契,锋刃一样锐利。
“谢谢,你回吧,沈契。”
生硬如铁。沈契一愣。
热浪还没褪去的夏夜忽然一股凉气窜上来。
沈契?以前不是都叫沈契哥哥的吗?
小时候的裴野跟小大人一样,给他好吃时,矜持而有礼:“谢谢沈契哥哥。”
这么生硬,听上去,怎么跟剑锋相对一样的紧张?
看着裴野半扶半抱着简符离开,空空落落的车里还有酒味。
沈契按下音乐,柔软的乐曲潜行,驱散满身寒意和别扭,全身血脉舒展开来,嘴角荡起一个微笑,想起简符酒后不能回家这事,也是有渊源的。
这事说起来都过十年了。
——沈契按了按额头,搞什么啊,自己和简符也才二十七八岁,怎么动不动想起个往事都过十多年了,搞得多沧桑似的。
那年,大学一年级快放暑假时,简符在聚会里喝高了。
沈契拼死把他拖回了租住的地方,开门就看见小裴野在沙发上躺着——穿着雪白的睡衣,短胳膊短腿,脸蛋挺可爱的,小白玉粉团一样,听见响声起来,擦着朦胧睡眼,睁得大大的:“简符哥哥回来了?”
外人面前是小大人,唯独在简符面前动不动就撒个娇。
沈契把醉到人事不省的简符扔到床上,扶着腰咬牙切齿:“死沉死沉的喝不了就别喝了,除了我这么好心把你扛回来还能有谁?”
裴野跟着后面愣愣地看着死猪一样躺着的简符。
沈契蹲下身,摸了摸小白玉粉团柔软的头发:“小野,快睡觉去。”
而后迅速窜去卫生间解决了三急。
待全身放松地回到客厅,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只见裴野半趴在简符身上,不停地摇着简符,眼泪流得跟瀑布一样,一边哭口里一边喊着“简符哥哥”。
这悲催的模样就跟——哭丧一样?沈契赶紧过去一把将裴野拎起来。
“小野怎么啦?”
“简符哥哥是不是死了?”裴野死死拽着简符的胳膊,挣扎着。
沈契松了一口气,什么小屁孩的逻辑啊:“不是死了,是醉了,你简符哥哥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简符哥哥要是知道你咒他死,非狠狠打你屁股不成,你也快去睡!”
“我不睡!我要在这里看着!”裴野不相信地看着沈契,大声地说,“简符哥哥不会有事吧?”
“我有事他都不会有事!”好笑地按了按太阳穴。
就简符那强悍的劲头,几杯酒能把他怎样?
可裴野压根儿不信,急得满头大汗:“那为什么我叫那么大声简符哥哥都不醒呢?”
他要会醒那就不是醉。
沈契本来就累得不行,被孩子拽着缠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耳朵嗡嗡直响,又烦又躁又困。
“小野,他真的只是醉了,你听,他还有心跳呢。”沈契按着裴野的脑袋瓜子往简符的心脏上听了几秒,“是不是噗通噗通的响,有心跳就是活着。”
裴野对这个“未来的医生”哥哥半信半疑,纠缠着就是不让他走。
“简符哥哥明天早晨就会醒,你要不相信就呆在这里看。”把简符的手机摸出来,耐心地说,“喏,第一个就是我,发生什么事你就给我电话,好不好?”
说完之后,也管不了多少,抬脚就走。
好不容易回到家,洗澡完毕沈契倒床上呼呼大睡。
合眼没多久,被巨大的铃声震醒来,那边的声音也很大,带着哭腔:“哥哥,简符哥哥没有心跳了……”
那几杯酒顿时化作冷汗呲呲的流:“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就是没有心跳了!”
“啊?你再听听!”心里知道孩子的听觉灵敏,一般大人听不见的小孩也都能听见,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哥哥是不是死了?”
跳起来就拽衣服,太过心急几乎被长长的牛仔裤绊倒,一边穿一边飞快地说:“你别急……哥这就过去!”
他还是学生没有车,又独自一人住得偏远。一边等一边骂,这路上别说出租车,连个车影都不见。
好不容易跑到有人影的地方打上车再赶到简符那里时。
就见简符楼下120救护车呜呜直叫,车灯一闪一闪地。
沈契心一下子凉了。
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多喝了几杯而已,明明离开时简符还跟头醉猪没两样啊。
凉风中,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以为简符真的……
“没心跳了?能听见才怪呢?你往右边能听见简符就是长个右心脏的大怪物了!”知道真相的沈契气得把裴野拎起来就想揍,“给我打电话就算了,你还会打120了?”
事实就是这样,裴野只是个小孩,不知道心脏在哪里,只是依葫芦画瓢往心口一贴——贴着一动不动好久。后来尿急,去了趟厕所,回来再这么一贴——咦?怎么刚才是那么大声的噗通,现在听不到了?
看着裴野哭得跟死了爹一样凄惨的脸,沈契忍心下手。
同样被折腾的医生看了看依旧跟死猪一样的简符,意味深长地说:“没事,送到医院洗个胃吧。”
洗胃。
简符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被折腾的痛苦劲。
当然,沈契以为这只是个意外。
没想到后来简符后来又醉了两次,这下裴野学乖了,二话没说直接拨120。
白衣天使来,带走。
“到了医院简符哥哥才会醒,我上次就知道了。”自豪的裴野在简符痛苦得死去活来时说,语气天真愉快。
据说为这事,简符把裴野小揍了一顿,又是摆事实又是讲道理。
结果是……
自打那以后,但凡喝酒简符坚决不回家,赖着都要跟沈契在一起:“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不是怕洗胃,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不就是醉个酒还闹到直接上医院了。”
眨眼间,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往自己跟前一站,那一脸来路不明的阴沉,让沈契都深深的有压力了。
应该不会打120了吧?
回想起这段往事,沈契笑了笑。
要是裴野再打120也好,把简符折腾到医院彻底受罪,让他记住这个教训,找下一个时眼睛擦得雪亮。
回过来想想。
裴野那时才八九岁吧,挺机灵一孩子,怎么遇这事就傻了呢?该不是从没见过人喝醉过吧?联想简符刚才的话中有话,说孩子亲爸酒后怎么了,大概是这孩子因此有了恐惧症吧。
简符的初恋啊,还是下次再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