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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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方紫舒。
    我爹是朝上朝下人见人畏的将军方岩,人畏倒不是因为他长相难看,而是因着他立下战功无数,保住皇帝老儿的大好江山,圣宠正眷。所以,这么来说,我也算是身出名门吧。
    家族人丁本就稀薄,至我辈,老爹就我这一个娃,还是个不带把的。因我爹对娘亲甚是钟情,一不添房二不纳妾,折算着又只得我这一个没出息的女娃,从小,便不拿我当女儿养着,整日里男装来男装去,又因着我爹是武将,忒看不惯那些文人雅士广带博襟的衣裳,于是,我自三岁后,穿的衣裳俱是劲衣箭袖,大黑武靴,不过我自己也乐得自在。便是这样,也就无人知晓,方将军家的儿子,其实是女儿。
    娘亲出生大家闺秀,众人心中的贤妻良母,从小见我被爹这般宠着,暗地里不知留下多少怨言,整日整夜在爹耳旁吹风,再辅之于诸多女人手段。于是乎,在我十岁那年,爹可能也有些想通了,遂将我将于娘亲学习琴棋书画,女红细活。
    初时,我还图个新鲜,跟着娘亲在房中闷坐了几日后,便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看看我前十年是怎么活的,性子早早的便养成了一副洒脱气概,哪能没日没夜闷在枯燥乏味的房里不出门呐,又不是大姑娘!
    其实,学的也没什么东西,琴棋书画尚可接受。琴嘛,几根弦拨响了就行,棋不过就是黑子吃白子,白子吃黑子,书倒是门博大精深的东西,你既可以将它用来垫在桌上打瞌睡,软巴巴的,又不硌脸又不留压痕,还可以将它立在前面,将嘴隐在书页后吃点心,委实不错。画嘛,这便对了我的性格,抓起狼毫大笔一挥,便带着一脸墨迹,咬着笔杆兴冲冲的跑到娘亲面前,邀功似的嚷:“娘亲娘亲,你看我画的草像不像!”
    然,那啥女红的,便着实让我难以接受了,说不过就是整天瞪着一双眼跟半粒芝麻大小的孔较劲,大眼对小眼还没个结果,几个时辰下来眼睛酸得都合不上了。于是,再又一次惨痛经历后,我便气冲冲的跑去找爹,豪气云干的对他道:“都说文武治天下,我堂堂将军之女,学那毫无用处的东西作甚!”
    我清楚的记得,爹当时正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耍枪,耍得是虎虎生威,听到我这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后,手中那柄八尺长的长枪‘哐当’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扑起一地尘土。
    他震惊的将我望了半天,猛地一个箭步蹿过来紧紧扣住我的肩,眼中的狂喜惊讶,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述。
    半晌,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我方岩的种!”随即一掌狠狠拍在我肩头,我顿时觉得,身形矮了不止一半。
    至从这件事后,爹便将我看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加悉心教导我,还一脚将我踹进了书塾,道是:“文能治国,武能兴邦,从今日起你便在书塾中用心学文,至于武嘛,爹爹自会亲自教你。”说罢,还不忘语重心长的叹口气,拍拍我的头。
    因着我是书塾中最小的一个,他们差不多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初入书塾那会,我也是郁郁的,况且人家要的不是这个结果啦。
    后来没两天,我便与书塾中其他人闹作了一片,捣祸在一起,整人在一起,受罚也在一起。我算是明白了,书塾中这些小公子们均不是什么能省事的人,一个两个调皮捣蛋的功夫俱胜我数倍。只怕是他们家里人管不住了,才将之送入书塾,祸害别人总比祸害自家人来的好。这么一来,堪堪我就成了个异类,我是爹送进来成才的。
    当然,一个书塾二十多号人,也有那么一两个死咬书本不放的呆子,比如,沈家三公子沈墨卿,人家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自不屑与我等为伍。自我进书塾起,便没见过他与夫子之外的人说过一言半字,整日无论是上课还是休息总坐在他的位置上,腰挺得直直的,一身白衣,肤色也是极白,便衬得他总是紧抿的红唇益发艳丽,披肩的长发犹如上好的丝绸,黑中透亮。十多岁的孩子,性格便老沉得跟个大人似的。
    于是,每日上课极度无聊之时,我便喜欢将脸藏在书页后,偷眼去看他,文文静静,漂漂亮亮,只觉得他像个小姑娘似的。
    他的位置在我右边,不与我同桌,与我同桌的乃是书塾中的小霸王,‘温世侯’家的小侯爷崔致远。
    这厮总是飞扬着一双眉,端的是副不可一世的架子,还不时喜欢找我的麻烦。也就是说,我若想看沈墨卿,还得越过他小侯爷的大头,找好方位,不至于在他小侯爷撑下巴撑得手肘酸痛时,点一下头碍着我的视线。
    不过还好,当夫子道一声‘休息’时,他小侯爷双眼一睁,溜得比谁都快。
    我自从注意到沈墨卿后,便也不常与他们打闹了,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屋内,抱着手炉,歪着脑袋看沈墨卿写字背课文,看他红唇轻轻动着,只觉煞是好看。
    深冬腊月的天,甚是严寒,屋外积雪已是厚厚一层。尽管屋子四周已置了好几盆炭火,却仍是止不住寒气丝丝往里钻。
    我看着沈墨卿比起我们甚是单薄的衣裳皱了眉,他的鼻尖脸颊也冻得淡淡的泛了红,长长的手指僵硬得连笔也握不稳,心下一动,便从垫子上爬起来直向他走过去,牵了他的手将滚边裘衣袖子中的手炉塞到他掌中,他手上的温度,竟冻得我微一缩指。
    他惊疑的抬头望我,我扬起一个自认为很灿烂的笑容,对他道:“我叫方子书,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他毫无表情,连眼神也恢复为淡然无波的一潭池水,复又将手炉推还给了我。一时,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左右看看还好没人,遂悻悻的坐了回去。
    屁股刚一碰到垫子,便见李侍郎家的公子李逸宁趴在窗上对我嚎:“子书你干嘛,快些出来呐!”
    我一惊,差些碰掉了手中的暖炉,掩饰地笑了两声,对他笑着回道:“来了!”
    遂扔下手炉,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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