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擅自期待于生活的很多，当期待落空时又擅自归咎于世间的不公平，好似被生活所欺，却不知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承诺过。若是将‘灾难总是接踵而至’当做世间常理，也许我们便会少掉一些泪，少越几道坎了吧。荁菥看着几天前哑了嗓子，哭肿眼后还把自己往死里灌酒的女人如是想到。
    “你把人叫出来，然后自己一边发呆是怎样？”
    她们正位于画堂春的湖中央，一壶茶，一碟点心。
    “明知故问…。”荁菥对自己的失神不带半分尴尬，命人将凉茶换掉。
    “我的事连街头巷口玩耍的小娃娃都知道。”潜意思是你才是明知故问的那个。
    荁菥不以为然，“每个人说话都带着自己的主观意识，一件事的真实性早已所剩无几，所以我还是喜欢听当事人说话。”看着眼前人疑惑的目光，荁菥解释，“主观意识，就是一个人的喜怒好恶。若某个人觉得一件事是坏事，那么他对这件事所下的定义会被最先表达出来，然后让事件往自己所认为的方向发展，实际上到底如何不是他们说的算的。没有人想知道故事里人们的心情与感受。世上爱凑热闹的太多了……”
    洛鹤璇抿一口清茶，“怎么办？我现在更加对你感兴趣了…堂春，你到底是什么人？”
    “打住！我不阻止你对我感兴趣，但总有先来后到啊，别转移话题。”
    洛鹤璇轻哼一声，低下头，蹙眉望着通透似玉的青瓷杯，她其实并不需要回忆什么，那些痛苦每天都让她记得更加清楚直到无法正常生活。若不是因为对面坐着的人，她现下不可能这般平静…那样的歇斯底里就像是另一个人般不真实。
    “从小那个人便是我头顶上的一片天，而父母便是锢身的栅栏。洛家的男子除了文武双全外还要跟着爹爹在外天南地北地应酬见识，跟着总管学习打理账务，久而久之，他总能以见闻嗅尝辨识东西并判断好坏。而我身为洛家的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舞蹈，女红，一样都不能怠慢，虽然没有人限制我的自由，但已然足不出户。如此，他便成了我的眼，是外面那个世界的集合体，他……”
    “是你的世界…”
    “…。恩”
    她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但又是毫无意外的回答。
    “他总是会偷偷地带我溜出书房，离开一层不变的生活，教我武功防身，告诉我外面世界的明媚与黑暗。他说草原如翡翠一望无际，海洋如天空翻涌；江湖儿女的侠骨柔情，皇亲贵族们的动荡，言城的守护者，言灵的神秘、残酷以及暗主的强大，它们无一不构成了当今圣上的势力……”
    “这些富有魔力的语言让人心情澎湃，随着年龄的成长越是无法忍受那些课业，越是想踏出洛家，越是向他贴近，早已不是父母所知道、所期待的样子。我是那人一手教出来的，耍手段完全没有难度，我表面过着习以为常的生活，另一方面，我将自己易容后，在外面开始了我向往已久的生活。想起来，那时候真快乐。从街头走到巷尾，从菜市场到酒铺再到衣装，金银首饰；从小孩的街头玩乐到赌场，妓院…”
    “我靠！你连妓院都不放过，好奇心也太旺盛了吧。”
    “那看在你带我去过只有皇亲贵族才能进的‘秘密’份上，妓院的事就由我带你去，如何…”
    这话让荁菥咯噔了一下，身份虽未暴露，但人家已经知道自己属于哪类人了，以这疯女人的脑袋瓜应该可以猜个五五分，靠，现在感慨显然来不及。斜睨了眼洛鹤旋，“好！”荁菥举起杯，一口喝干，“以茶代酒，一言为定！”
    随她个便去…老娘不管了…
    洛鹤璇抬了抬削尖的下巴，举起杯，“一言为定！”
    小小插曲一晃而过，故事仍在继续…
    “从满足好奇心的举动到闯荡江湖，”
    “等等……等一下！就你那点挤出来的时间还能闯荡江湖？你TM怎么做到的？”
    荁菥被某人瞪了一眼，“不如，我们今天就讲闯荡江湖好了…”
    “不不不……我错了！大姐您继续，要是我再废话，您今天就再灌死我！”
    荁菥想起那天虽然安稳睡到大天亮，但那是因为被灌到不醒人事的关系。第二天刚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吐得一塌糊涂…连躺了两天不说，啥也吃不下。柔鼎逸则干脆把帅哥师傅叫来了，弄的跟多大的事一样，哥哥和爹娘，耳提命面的教训，想想就混乱…
    洛鹤璇看着荁菥的苦瓜脸笑了起来，这确实让她突生自豪感…便继续道，
    “在江湖上每每遇到危险，他总是能找到我，带我脱离困境。他总是说，璇儿要按自己的心意生活，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哥哥会一直在你身后守着你。那时候我忽然觉得，不，是意识到，这世上能比得上他的男子着实是少之又少，若不是这样，那便是我疯了，居然这般的爱他！”
    “你知道吗？年幼最神奇的事。即使你不再单纯直接，也拥有令人妒忌的勇气，那时的自己不带一丝挣扎，只想要他…从此，我不再行走江湖，在家安心做我的大小姐，酝酿着时机与父亲表明学习经商的想法，想让自己手上握住更多能做自己的筹码。我很清楚兄妹是不能成亲的，我们最终都会是别人的，所以我要强大到若是相爱便能相伴的程度。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不成亲，他不成亲的办法。我打从心底相信他不会离开。就在我逐渐向他表明态度与感情时，发生了一件事，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所以，放到最后来说。紧接着是他虽感讶异，但仍接受的欣喜，为什么会毫无阻碍？这样的问题我也想过，但他是最疼我的哥哥，一切疑惑都是徒增烦恼，幸福迅速蔓延…偷偷地亲昵，笑闹，闹变扭，然后，走到了那一步。”
    “。。你们居然敢…”荁菥相当惊讶，身处这样的时代，普通人就算了，亲兄妹居然心里一点梗都没有能走到那一步…
    “你居然懂…”
    “嗯哼！”
    “呵~就先放过你。”
    “璇儿，深明大义…堂春倍感欣慰啊。”荁菥佯装作辑，微微一拜。
    “哼！”落鹤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
    “之后便是从酩酊大醉的哥哥口中听到了太过骇人的故事。”
    荁菥一愣，猜想着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觉得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
    洛鹤璇摸了摸荁菥的脑袋笑道，“别这样，我已经，长大了。”
    所以，不是没事了……
    “他说，在我对他表白之前，偷听到爹娘的谈话。爹娘说，哥哥是抱养来的，与我并不是亲生兄妹。所以家业由我来承担。当初放任哥哥带我逃学习武是想让我耳濡目染，不但能够成为全才又能增近兄妹的感情，当哥哥知道他不是洛家人后仍愿意辅佐我，保护我。但现在的我居然跑出去闯荡江湖，太让他们出乎意料了，应该变换一些策略。哥哥觉得自己被利用的彻底，连之后的生命他们都想榨干殆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当我向哥哥表白时，他答应了。他本想让我怀孕的，想说有了孩子的话，他继承家业就变成无可厚非的事。但他发现他舍不得，他不想我发现他的欺骗后还要替他的野心怀上一个不会幸福的孩子，所以他在每次…。。那样的时候都有在我的茶水里下避孕药。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别人所想像的那般痛苦不堪，家业什么的我根本无所谓，他要就给他啊，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最重要的是他在他看似无法放弃的家业和我之间，选择了保护我。而我当下只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所以，当他酒醒之后，我立刻托盘而出，把我听到的，所想的，一切的一切，通通倒出来……他相当惊讶，瞪圆了眼，微微张着嘴，呆愣了好久……样子十分的…。滑稽……嗯，可爱。”处于长久述说状态的洛鹤璇虽在一些情节上会激动但过程仍然是比较安静的，但现在，却…红了眼眶……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误解这个坚强的女人，她的疯狂并不是因为绝望或者怨恨，而是因为故事真的，太过美好了…美好得让人落泪。
    “你知道吗？我抱着呆呆的他好久，他愣了真的好久。现在想想，那真的是最后的拥抱啊，能抱这么久…真好…”她像孩子般轻轻地笑着，泪水终是划落脸庞…
    “回过神后的他，温柔地将我带离他的怀抱，轻轻地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他的卧房，然后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回到门槛里，关上门，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回轮到我发愣了，我不知道在门**了多久…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天之后，他开始与我保持距离，只做一个哥哥，还是一样的温柔，还是一样的微笑，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什么东西变了。无论我如何靠近，他总是有本事推开我。之后，他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然后开始与和我们洛家不相仲伯的对手沐家关系融洽起来，最后就是得知他要和沐家小姐成亲的消息……那段日子才是让我真正疯狂的日子。我走投无路，撞的遍体鳞伤……爹娘这时候终于发现了我的不正常，知道了我与哥哥的事。在他成婚当天，爹娘把我锁在宅院最深处的楼阁中。从那刻起，我开始恨，恨这样的父母，恨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恨根本来不及努力的自己。却越来越爱着要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心疼他…”
    “心疼他为你所做的一切，因为在他一步一步远离你的时候，你也开始一步一步的明白，他爱你这个不争的事实。你根本不需要他再回答你什么。因为他爱你，所以你不敢死……但你不甘心，你恨造成这一切的洛家，恨这一切生根蒂固的观念束缚，恨你的父母…所以，你决定，你要疯，不然你真的会疯…”
    这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两个人在最美好的年纪里，谈了场别人这辈子都奢求不来的爱情…而这样的美好仍然在继续。他其实是可以带着她离开的，但因为自己的阴谋失去了爱她的资格，但这并不妨碍他保护她，决定做回哥哥的他取了家族对手的女儿，把这庞大的商业垄断成洛家独有，而这只是为了守护她的名声，她的未来。而他也不再被父母摆布。洛鹤璇在拥有他的时候无处述说，当她失去他的时候，若再不说。。。。。。那便是什么都没留下。就算被当成疯子，不管满城的流言真假有几分，至少‘洛鹤璇爱着他的哥哥’这句话会被世人所记住。
    有时候再多的苦难都不能打败我们，反而是那些美好让我们深深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