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尘封回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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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朝阳轻抚祭坛中央矗立的青石碑时,载着籽瞳的马车,已经在滚滚烟尘中渐行渐远,消失在满载晨光的山路上……
清冷的石碑旁伫立着一颀长的身影,月白的衣袂在晨风中猎猎飞扬。被晨露濡湿的眉头紧锁着,漆黑的双眸氤氲着层浓重的雾气,深深的凝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风吹吹不散,露化化不开……
“如此不舍,又何必拱手相让。”柳听水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
没有回头,亦不做声,只是覆在青石碑上的手指略紧了紧。
那日黄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悲伤缭绕的歌声、痛彻心扉的呜咽,清晰的仿佛篆刻进了脑海,挥之不去,也不想抹去。
手指所到之处,仿佛还残留有他落下的泪水,灼烫着指尖直达心底……
昨夜在身下颤抖着、哭泣着、挣扎无助的人儿,如今已被带离怀中,送到远离他视线、无法触摸到的地方……
已经失去他了吗……
或许,早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吧……
“我不是籽瞳,籽瞳已经死了……”沙哑的哭喊还回荡在耳边,明明知道的,可还是忍不住抱了他,凶狠的、毫不怜惜的强占了他,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气若游丝,昏死过去……
究竟要的是他的身体,还是那个未知的、不受掌控的灵魂?凌风寂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流光在眼底一闪而过——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曾过问……
“还会……再见面的……”
不知是对自己还是他的师弟,亦或是那个还在昏迷中的人儿,凌风寂转过身,微不可闻的呢喃出声。
盛放的朝阳,仿佛一幅宏大瑰丽的画卷,在他们身后倾泻而下,照耀着已经醒来的、尚且沉睡着的每一个人。
寂寥的青石依旧矗立在风中,在金色的万丈光芒中默默思念,无声的呼唤……
……还会……再见的……
……
假山嶙峋,碧池荡漾,水木明瑟,鸟语花香,红墙绿瓦,木雕石刻,朱门玉梁……真是园林中的园林,豪宅中的毫宅。
这里是风岩国定国大将军府的别院。威武大将军何许人,香香大叔——凌云天是也。
定国大将军,听上去很威风是吧,让人不由的联想到其统帅大军固守边关、抵御外侵、决战沙场的英勇情景,其实完全不是那回事。“定国”二字可真是名不副实,也就是协助风岩国当时的王爷风烨联合江湖以及外族势力杀了当时的皇帝风熔,夺取了天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明是叛国的行为,倒被封了个“定国”大将军,真是讽刺,要不怎么说历史向来都是由胜利者谱写的。
躺在树阴下的竹椅里,伸手遮蔽斑驳的阳光,我第一百零一次在心底无声叹息。半个月了,自从被带到这里,就每天过着睡——吃——睡——吃无限循环的猪式生活,刚开始确实是下不了床,到后来彻底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索性就这么躺下去,每天不是在床上,就是在上床的途中。
府上环境清幽,人丁稀少,貌似除了几个侍奉的丫鬟和小厮,就再无他人了,其实这里的守备比凌剑山庄还严,隐藏的比凌剑山庄还深。上次难得我有兴致挪出窝到园子里走走,踱到池塘边上时看四下无人,于是左脚拌右脚,哎呀一声“失足”跌落池中,果不其然,还没来得及作戏挣扎呼救,扑扑通通从天而降俩侍卫一头扎进池里把我给捞了上来,整个过程历时5秒,侍卫之迅猛、守备之森严略见一斑。
自来这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凌云天其人。没见过不等于他就没来过,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奇特的幽香就会准时准点来我床边报道,有时只停留一盏茶的时间,有时会陪伴彻夜,害我起夜不成,在痛苦中装沉睡,幸亏最晚在鸡鸣之前他一定会离开,不然一条汉子(?)就要活活被一泡尿给憋死了。
倒不是我不敢跟他对峙,也不是不想确定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在这之前,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自己理清。
一直以为,籽瞳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谁想利用他的过去来束缚我那就打错主意了,他已经死了,身体我先收着,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我千年穿越,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找到老爹,找到师兄们,一家人团聚。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都还活着,而且和我同穿了……呵呵……微乎其微的奇迹啊……不是没有想过这都是我在痴人说梦,一相情愿,可是我固执的用这渺茫的希望来麻痹自己,说服自己,不然让我这个自杀未遂的人怎么独自在这异世活下去?
矛盾着,挣扎着,努力不去想这些不好的结果,只想着如何逃离束缚,尽快展开寻找之旅,可那一夜,凌风寂的暴行,将我辛苦营造的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美梦彻底的击了个粉碎。
这个身体毕竟是籽瞳的,他与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怎是我一句话、一场“失忆”、一系列自我催眠就能割断的呢?
这不,还没来得及插那混蛋N刀,我就已经在昏迷中被人打包带走了,没了籽石、阿木,没了柳听水,甚至连“吉他”都没给我留下,就被孤身丢到了另一个巨大陌生的笼子里,圈养起来……原来,我已经如此依赖山庄里的那些人了,原来,我还是这么的惧怕……孤独……
倘若大哥他们的生命真的已经结束,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那我这缕孤魂又当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一床软丝被盖在身上,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抬眼,两张精致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的贴身侍女,灵犀和柔颜。
“虽说初夏将至,早晚的风还是有点凉的,小心莫要着凉了。”说话的是柔颜,人如其名,一派贤妻良母的温婉模样,心细如发,对我的照顾是无微不至。
“是啊,上次公子落水,幸好救的及时,不然病着了,奴婢们的脑袋可是要不保了呢!”灵犀这丫头貌似说话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可若真想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那比登天还要难。
我眨眨眼,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任由她们在一旁鼓捣折腾。如非必要,我基本上是不开口说话的,她们倒也见怪不怪,从来不向我问东问西(要问也是我问啊),我想她们大概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奉命来照顾我而已,照样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妥妥帖帖,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高级丫鬟,比籽石有眼色多了去了。
可是我还是想念籽石,怀念(说的好象他已经西去了)他的大大咧咧、笨手笨脚,还有动辄就哭的那点出息。也不知道他在山庄过的怎样,是不是会跟阿木一起回到柳听水身边,那个变态恶魔强奸犯该不会连籽石都不放过吧……
石头仔,哥哥我现在是自身难保的泥人,眼见就要沉了,连自己沉哪都不知道,你自求多福吧啊,乖……
夜色降临,皎月高挂,银色的月光透过门缝,如一道水银般铺洒在地面上,爬上床板,轻吻着我的脸。我默默的感受着这如水的微凉,在一片静谧黑暗中,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要问的事情有很多,就在我即将把持不住,陷入沉睡的时候,一阵飘渺的幽香随风而来,真是人未到,香先至啊。门微不可闻的被轻轻打开,白月光似调皮的孩童搬争先恐后的洒进来,转瞬又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拒之门外。
对于这样的深夜暗访,我早已习惯,我可以假装不知道继续装睡,如果他不这么摸来摸去的话。
试想一下,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个浑身散发奇香的人,鬼似的坐在你的床头,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你,这也就罢了,他还时不时的摸摸你的头发,摸啊摸的,叹口气,摸啊摸的,再叹口气……估计就是植物人也得给他折腾醒了。
“再摸可就秃了。”
黑暗中,他身形一顿,轻覆在我耳边的手悄然收回。
一个鲤鱼打挺,我从床上翻腾起来,倚墙而坐,将身体埋在缠绕的丝被中,只露个头,活脱一个露馅的烧卖。
“说吧,为什么把我给弄这儿来?”长时间不说话的人,张嘴就是重点。
“……”回应我的是空气。
“哑巴了,大叔?你跟凌风寂什么关系啊,当我货品啊,也不问本人的意愿,说拉哪就拉哪啊!”一提到那个混蛋,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对面是什么将军了,口气立马重了起来。
“……”
“不说是吧,不说我走了。后会那个无期。”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不用想也知道,虽然院子里貌似无人看管,外面一定是守卫森严,典型的外紧内松。深更半夜的,就是飞出去个鸟儿恐怕都要被盘查一番,更何况是一大活人。
屁股刚刚离床,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给摁回了去。
“凌风寂……是我的义子,而你……”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深远,穿过层层黑暗,拨云见月般,陷入了尘封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