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连番惊吓，许玉林竟然还能保持淡定。虽然掏火折子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不过好歹没抖。
    重新给灯笼点上火，大堂重现光明。看到光，许玉林大出一口气，身上一轻，重重的朝椅子上一坐。
    缓了半天，许玉林无意间转头，看到供桌对面正坐了个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这次许玉林没有被吓呆，因为这个人的脸并不像之前的仆从那么可怕。
    眼前坐着的，是一个妙龄女子。一身葱白长衫，两鬓束起，长发披肩，看上去倒是清丽朴素。
    女子胳膊担在供桌上，身子向许玉林那边倾斜，轻轻靠在供桌上。女子的嘴角淌下一丝血迹。许是发现许玉林的视线落在她的嘴角，女子伸手擦了擦，把那丝血给擦了，重新笑起来。
    女子到底在笑什么，许玉林也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
    “冒昧请问这位姐姐是……”
    “小女子是本地人士，姓张，人称张之娘。”
    “张姐姐来此有事？”
    “有的。”张之娘嘴上笑意更深。
    “不知姐姐此来所为何事？”许玉林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报仇。”张之娘脸上笑意盈盈，嘴上却咬牙切齿。
    果然。许玉林猜想，这人应该就是被赵家逼死的女子了。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这个女子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许玉林仔细打量了一下张之娘，只觉这人如常人一样，并没有给人鬼气森森的感觉。
    只是，说是报仇，这一点许玉林就理解不能了。这女子不是已经成功报仇了吗？她已经搞死了赵家的当家，把赵家弄的家族凋敝，把东城这一片变得萧条可怖，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据我所知，姐姐应该已经成功报仇雪恨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那你可知道，当初赵家用来诬陷爹爹的诅咒小人，身上贴的诅咒写的是什么吗？”张之娘笑的很冷。
    这么细致的信息，现在当然查不到了。不过想来那个诅咒小人是赵家人自己搞的，应该不会写什么太过分的诅咒吧？
    “是什么？”
    “咒此人家族凋敝，血脉断绝，本人落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说完，张之娘忍不住笑起来，“为了诬陷我们父女俩，他赵家还真是豁得出去呢！爹爹死后，我就在想，赵家这么想死，我怎么能不帮他们一点忙？说来可笑，公子你可能绝对没有想到，那赵家乃是豪门望族，吃穿用度都是精品，没想到，就连弄个诅咒小人，都是有来历的物品。我为了洗刷爹爹的冤屈，把诅咒小人查了个清楚，那个诅咒小人本是不祥之物，但凡诅咒，无不应验……哈哈哈，他赵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连诅咒，都要寻个最灵验的娃娃来用。”
    张之娘笑了半天，眼角都笑出了泪水，她继续诉说道：“我知道这一点后，为了确认诅咒效果，就去问了咒师，咒师说这诅咒写的时候没有强烈的恨意，无法为咒指向，如此效果即使有也会不明显。如果非要让它灵验，把当事人的血滴上去，给咒定个目标，以便施为，即可。我哪里能弄到赵家当家的血，没有办法，还是从咒师那里讨到了方法，变成恶鬼的办法。以此弄死了赵家当家，搞到了他的血，好让这诅咒真实经验。”
    “因此你成功了不是？”
    听张之娘叙述往事，许玉林心里只觉平静。这些事，不是他能插手的，评论的，因为这些事都是过往云烟，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怪谈故事。
    “有我这个恶鬼的追杀，有诅咒的咒杀，双管齐下，我也认定我定能成功。那时我还想着，成功之后，估计我也造孽深重，到时候自散天地间，也乐的个干净。若是有一线生机，能够重入轮回，不管转生成什么，哪怕是牲畜也好，我也会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张之娘说到这里，惨然一笑道：“你看我，也不是甘心赴死的呢……我……”张之娘擦了擦鼻子，红着鼻头继续说着，“我也不愿变身恶鬼，做这丧尽天良的恶人呢。”
    “姐姐应该早些收手，以期重入轮回才是。”许玉林有些伤感的劝道。
    “呵呵……”张之娘清丽的脸上出现恶态，“那赵为是还没有堕入十八层地狱，赵家也没有死绝，我如何能收手？”
    忍着不适，许玉林问道：“姐姐也说有双重保障，怎么会有意外？”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万万没想到，有钱真的能买通阴曹鬼吏。那赵为是死后，托梦给子孙说了情况。那些赵家子孙为躲避祸患，买了一堆文人天天给赵为是写夸耀他生前功绩的祭文，还在各处庙里买通庙祝给赵为是买了功劳牌位，直把一个欺男霸女与民争利的小人说成了个造福一方的圣人。地府不仅没有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反而根据他虚假的功绩，让他当了阎罗殿的文书。他做了文书后，以公谋私，护住了他赵家的一线血脉，任我或诅咒，皆无可奈何……”
    张之娘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一直僵持到今日？”许玉林问道。
    “自然，我们两方均不愿罢手，因为我们都无路可退。”
    “那姐姐今日现身，可是此事有了转机？”许玉林问道。
    “转机说不上，只是事情有了变化。赵为是一直在阎王那边参我，终于参成功了。阎王也觉得这些年我害人不浅，为祸一方，应该收服。他们近日就要来抓我，我无法，只得躲到这赵家大宅里，这里有我当年留下的咒怨。”
    许玉林知道她说的是她原本的家，她死时在家里墙上写下的，除了诅咒，想来还刻了咒语才是。只是赵家人没有当真，就这么拆了房子盖了自家宅子，不知道自家宅子已然盖在凶地上。
    张之娘莫名的看了眼许玉林，笑道：“这里便是我家原来的地址呢！”
    许玉林看了看四下，心想他也差不多能猜出来。
    “为了构筑结界，我想再杀几个人，积聚些怨气，这才现身出来。”张之娘说的平静。
    许玉林瞟了眼张之娘，心说终于说到关键处了——他们不就是被钓来的活人嘛！看样子面前的人打算杀了他们做怨气结界了。得出这个结论的许玉林，意外的十分淡定，毕竟他都在和恶鬼聊天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所以刚刚外边人的惨叫，是你弄出来的？”
    “是啊……”
    “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我们的？”
    “当然是你们一进门的时候就跟着你们了。”
    “这么说，把人推散了这件事，也是你做的？”
    “当然。与你同行的人我十分讨厌，就现身准备把你们推到怨气重的地方去，方便我施为。”张之娘知无不言。
    “那你把我单独推到这里做什么？”许玉林认为自己也是被张之娘推过来的，因为他当时被推的感觉和望天推他的感觉，并不相同。比如说，他并没有感受到推自己的那双手。
    “你装什么愣，不是你自己跑到这里的吗？”张之娘气愤说道。
    许玉林想喊一声冤枉……
    张之娘继续对许玉林怒目而视：“我没想到你居然有点能力，破了我的法，跑到了我的大本营。不仅如此，还给这里上了结界，不让我接近。哼，我是进不来，但是活人可以。所以我缚在这下人身上，强行闯了进来。进来看到你，发现也不过如此，有点小法力就得意洋洋，我看你能奈我何？”
    许玉林苦笑道：“姐姐你真的不能放过我们吗？小弟不才，应该也能买一堆文人写个陈情书给阎王，告诉他赵为是的为人如何。这样赵为是被撤了职，姐姐也好继续报仇。”
    “当然不能。”张之娘一口回绝，“你们破了我的结界，那地府鬼差今夜就会前来收伏我，我没时间等你去写陈情书了。”
    “所以姐姐刚刚口吐鲜血是被鬼差打的吗？”要是鬼差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救他们一命？
    “不是，鬼差还没到呢！他们子时才来，还有一个时辰呢。”像是看出许玉林的想法，张之娘笑道：“别指望鬼差会救你们，你们沾了鬼气，便注定是死人，要说我还有可能放你们一马，他们绝不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那烦请姐姐放我们一马吧！”许玉林该低头时就低头，“杀我们几个，想来也对改变大局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
    张之娘闻言莞尔一笑道：“我本来也以为如此，便没有痛下杀手，均留了一口气给你们。奈何我见了你……今晚翻盘就全靠弟弟你了！”
    这说的许玉林摸不着头脑，怎么他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啊……可能是有，主持不是说他是天神下凡嘛，虽然他不这么认为。一想到主持，他交代的箴言也跟着想了起来。
    正在许玉林困惑之时，张之娘猛然变脸，不仅伸着舌头鼓着眼睛，还七窍流血。她伸出手，朝许玉林咽喉袭去。
    许玉林看着袭向自己的手，心说这哪里还是人的手……简直就是怪物的利爪，被抓一下，估计他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