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章四 血玲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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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群黑衣人都离开后,沉香倏地舒了口气,若是以一己之力对付七人之众,还真是有点吃力。她转身走回风夜来身侧,才站定,便见两抹纤袅的身影渐行渐近。
“风姐姐,你是怎么了,居然连绪王府的人也去得罪?就不怕惹祸上身么?”言者,一袭鹅黄深衣,用上好的绢丝挑绣着两三朵木芙蓉,风丝雨片淡扫过她清丽的容颜,真真恰似芙蓉出水来,正是悄悄跟过来的云依容。
云依容,这个名字乃系风夜来所取,风夜来希望她不止是有花的美貌,还能拥有的云的姿态,可对方似乎不能理解她的用意。
在云依容身后,一袭淡紫色罗衫的苏玉墨静默了片刻,满怀疑虑地扫了一眼地上狼藉的尸体,才缓缓朝风夜来走来,面露担忧道:“容儿说的没错,青楼女子便如风中尘埃,水中浮萍,平日里看人脸色过活,自保尚且不足。虽说那绪王并非皇族,但好歹也是拥有一府封地的王爷。如今无端招惹这麻烦,仙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绪王,原名张文绪,昔年只是控鹤军中的一名千夫长,其父张有年却是水军都统,骁勇善战,名震四海。张有年为南蕖国戎马半生,却在一次出海扫荡海盗时不幸身亡。昭武帝感念其丰功伟绩,便诰封他为安王,由张文绪承袭父位。但世人皆知,张文绪虽得恩赐之名,却无尊贵之仪,能力也与其父相差甚远。
听过苏玉墨的话,风夜来眸色渐深,只因她的话句句在理,字字藏锋。然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理由,至于原因却是谁夜不能说的秘密。
苏玉墨不想让风夜来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自己,紧接着又道:“听说绪王一向与七爷不和,近来因为官盐的买卖权更是明争暗斗的厉害,仙子该不是为了七爷故意给绪王一记下马威吧?”
显然,苏玉墨这步步紧逼的姿态意在试探她和七爷乃至整个叶府的关系。
“你不也只是听说而已么?”风夜来波澜不惊,缓缓勾唇一笑:“官场的事也好,商场的事也罢,又岂是我们可以品头论足的?”
谁说此女清心寡欲?先以冷傲示人,为自己博个清倌的美名,却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除掉敌人,借机上位。风夜来与沉香互相对望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苏玉墨深谙叶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她得罪的起的,眼前嫣然浅笑的红衣女子,也不是仅凭三言两语就可以摸透深浅。
沉香看着苏玉墨心虚的表情,嘴角噙着浅淡的笑,道:“玉墨姑娘,您是怕被我家小姐连累么?”
苏玉墨被说中心事脸色微变,急忙否认:“怎么可能!我视仙子如同姐妹,纵然有困难也是一同担当。”
“风姐姐,都是容儿不好,是容儿连累了你。”若不是为了能和秦公子一同赏月,风夜来是绝不会带病陪她出城的,约会告吹也就罢了,眼下还平白招惹了麻烦。后知后觉的云依容自责不已,疾步走到风夜来面前,须臾的功夫已哭得梨花带雨。
风夜来掏出手帕拭去她脸上的泪,轻言细语地安慰:“我知道,容儿只是担心我而已。乖,不要哭了,万一哭肿了眼睛,秦公子看到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云依容顿时破涕为笑:“风姐姐,怎么连你也打趣我,容儿都快无地自容了。”
在整个水云间,云依容是唯一能得风夜来如此重视的人,纵然其他人百般示好奉承,终究得不到她半分回应。这一幕看在苏玉墨眼里,便让她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清高如她,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再看云依容的神色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和,而是夹杂着一丝嫉妒,愤恨与不甘。
纵然她表面上将情绪掩饰的极好,却仍是被风夜来捕获住:“玉墨姐姐,烦劳你带容儿先回水云间,今夜之事若日后有人问起,以姐姐的聪慧想必能够应付自如。”
这一声姐姐,由风夜来喊来,给足了苏玉墨面子。
苏玉墨一时受宠若惊,睁着水月般的清眸不解地望着风夜来。
风夜来扬唇,面靥上笑容如静湖上的涟漪,徐徐漾开:“今日得姐姐盛情相邀,却无奈被这一场雨扰了兴致,辜负了姐姐的一番美意,实乃遗憾之至,待日后有机会再与姐姐一同赏月,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苏玉墨微微错愕,莫非这次借故赏月来拉拢她的计划,早就被她看穿了?
“这是玉墨的荣幸。”她微笑回答,尝试从风夜来的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却无奈什么也没发现。
云依容仗着风夜来素日里疼爱自己,撒娇道:“风姐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风夜来淡笑不语,其意却已明了,云依容脸色瞬间微黯,耸了耸鼻头,泫然欲泣。风夜来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暗暗丢给沉香一个眼神:此时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让她们早早离去为好。
沉香心领神会,语重心长地劝道:“云姑娘,您若不想让我家小姐担心,就随玉墨姑娘先回去吧!”
“仙子请放心,我会将容儿安全带回水云间的。”至此,苏玉墨确定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这次虽然没有成功,但好在以后还有机会。她微福了福,毫不犹豫地回身撤步,携着云依容车的手朝原路返回。
风夜来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苏玉墨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实在想不到,两年来身边竟存了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倒差点连她也瞒了过去,这水云间看来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清场完毕,沉香立刻正色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办?那绪王可不是省油的灯。”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救人吧!”风夜来如是安慰,那绪王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有多大的能耐她心里清楚的很,届时他若真来了随机应变就是。
风雨渐弱,飘飘悠悠沾衣欲湿,依稀可以听到长街上响起的更漏声。
沉香走到那个已经昏厥的人身侧,回头对风夜来道:“小姐,人在这里。”
“别动他!”耳边风声一动,风夜来已经掠到了她身侧,眼神冷峻,第一个动作便是弯腰搭上对方手腕。
“他……还活着么?”沉香看到墙角之人的情形先是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身上有这么多,这么深的伤!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使他看起来如同一具碎裂的青瓷。
“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风夜来才收回放在少年腕上的手指,陷入沉思——这个人伤的如此之重,居然坚持到此刻才倒下,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命力?
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躺在墙角,昏昏默默中听到有人说话,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那眼神澄澈似初融的冰水,出现在他满是鲜血的脸上,竟让风夜来隐隐感到熟悉,还有一丝恐惧。
她不知不觉伸出手,轻轻按在对方的眉宇之间。这双眼睛,这双眼睛,那样熟悉,就像十年前的……
沉香看见她的动作,目露诧异:“小姐,你没事吧?”
风夜来回过神来,将冰冷的手拢回袖内,摇了摇头:“没事。”
就在她的手指离开的刹那,少年的眼睛里发出了夺目的光,他费尽最后一丝力气,隔着衣袖将自己的左手覆在风夜来的右手心,然后彻底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