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重生 第35章 花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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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花萼
睫毛泪渍未干,又一次悸痛吞噬着心脏,
博文……博文……
只是重复这个名字,就觉得心痛。
最近,总是梦到他,深邃五官,陌生的眼神,却叫我小絮。
重重叠叠,随即身着白衣,腰间鸾羽琅朱红玲珑丝穗随风扬飘扬,深邃的双瞳空洞无彩,冷冷地叫我潼儿。
尔后,翡翠绚蓝似冰,一闪而过,沉沉睡去。
却依然淡淡地忧伤,想对他说,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只是,有点想念你。一点点。
这话在心里重复了一千次,一万次,可我不知道,说给谁听,博文,还是乙奚。梦里梦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奉天湖畔,水硒凉兮。
风景如画的小镇,溪涧清澈欢快犹似情人的眼泪。
仲夏的月光照亮了一泊泊梦魇一般的湖,水面如镜,闪烁丝帛般的柔润光泽,偶有蜻蜓点水时触动一圈圈水纹,轻轻扩散之后被深入湖水的芦苇茎杆所阻挡,波纹便紊乱地弥漫到更广的夜色中。
涓涓湖水轻轻波拍水中圆石上的赤脚,黑暗中的簇簇芦苇穗子被皎洁月光照出茸茸的紫蓝色光氲,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露了一个尾巴,瞬间消失。
波光粼粼,习习微风,缠丝轻扬。
“青山绿如诗,湖水清如画,盈盈一水间,月水千千重,”池水荡漾,蓝色的凝眸恍若柔风甘雨,“潇湘水榭只此一处氙晔宝地,却被你寻了去。”
“躲在这里,你也能找到!”我笑嘻嘻的嗔道,拍拍身边空闲的石阶示意他过来坐,“‘君子’大爷碎碎念的功力与日俱增,我只想图个耳根清静。”
萧蓦淡淡地噙起嘴角,抬起后襟衣摆斜斜垮垮的坐在我身侧,声无起伏道:“明日便是月仲节,奉天每年都会举行花萼诗会,才子佳人一向是亦君的最爱。”
月仲节,这么快便是中秋佳节了?抬头,天边斜月不知不觉已是大圆盘了。我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何须约月娘一起来呢?明明身边已有佳人作伴,却这般博爱,我若是月娘一定抛弃杜公子,滥情之人不要也罢。”
萧蓦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伸直四肢靠后躺在青翠泥气的草地上,“亦君每年月仲节都会来此,也一定会参加花萼诗会。他生性风流不羁,却也是难得的痴情之人。”
“他这也叫痴情?”我撇撇嘴,歪头看着懒散躺着,一手支头,闭目养神的萧蓦,“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月娘如此美色,即使不倾城倾国,却也是难得的佳人,若是哪天他后悔了,我可不会同情他,替他挽留月娘的。”
像是感觉到我的注视,他腾的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很亮,一如沧海的明珠。璀璨的蓝色在月光下极其奢华。声音象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许久许久才传过来,“若是安公子,滥情呢?”
我一怔,别开头,恍恍惚惚地道:“世子爷刚才随意念的诗,我改一句,‘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明明没有看他,却隐隐约约感觉他一直望着我这个方向。大自然的喧哗嘎然而止,我能够感受到深深压抑的呼吸。
唇角浮起一缕莫名的消清,声如蚊翁,久久回旋,“脉脉不得语,脉脉不得语……,”随即只听身后衣裳唏嘘,身边漫绕着熟悉清幽的青莲气息,淡雅的青色衣袍在月色下更显得忧伤,“你真的很相信他。”
我回过头,淡淡地笑了笑,“他这次又要完成艰巨的任务吧,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萧蓦枕着胳膊平躺在草地上,闭目不语,我慢慢地移了移,离他近了些,嗫嚅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世子爷……”我拉长声音,嗫嚅道。
语犹未尽,萧蓦懒懒地道:“叫我蓦。”
我一怔,他懵地睁开了眼睛,冰蓝幽亮的瞳孔眼光不定,嘴角噙笑,“你若叫我的名字,我便告诉你。”
“这条件简单,”我嬉笑着嗔道,可迎上他宝石般的双眸,却觉得胸口紧促,压抑得无法启齿。“…………”
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猜不透是期待还是戏谑,可我却觉得自己正放松地一点点融沁于这淡雅的青莲幽香之中。来到潇湘水榭之后,我经常梦到冰蓝色旋湖幽深眸子的持剑人,却不再会惊醒,而会温馨的沉睡,很惊讶为什么会这样,湖蓝色双瞳的人我只认识一个,或许只是最近经常与他才一起吧。
可是,每次梦到最后,依然看不清蓝眸之人容貌,他却叫我潼。
“蓦……”深邃的双瞳让我想起每次梦中的绚蓝杏眼。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风太大,我没听到……”
我一愣,才发觉自己也已经不自觉地启口而出,笑容顿时局促,咧开唇,狠狠地叫:“蓦,蓦蓦,蓦蓦蓦,蓦蓦蓦蓦,蓦,小蓦蓦,乖蓦蓦……”
看着他隐忍的唇角越拉越大,终于爆笑出声,我才停止,笑嘻嘻的嗔道:“够了吗?不够我一直念叨,以后绝对媲美杜公子的碎碎念。”
萧蓦眼里闪烁着波动,“记得以后都这么叫。”
“好啊,是你让我这么叫的,别后悔啊!我就这么叫你一辈子,也只能我一个人这么叫才行,我叫一次,你便回答我一个问题,来拉钩!”我不假思索的嗔道,翘起小手指伸到他面前。
萧蓦看着我,淡淡地道:“好。”春山如笑,狂狷邪艳。
他学着我,伸出手指勾上我的指,温热地悸动顺着手指丝丝蔓延,看着他生如夏花的笑脸,有些恍惚,赫然想起他不喜与人触碰,急忙蜷起手指,他却纹丝不动地一指勾着我的手,碧蓝色的双瞳清澈晶莹,我心慌地摇晃着两人的手指,心不在焉的碎碎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萧蓦淡淡地笑着,“丫头,你在蘑菇什么心法?”
我一怔,呵呵傻笑,他们哪里知道拉钩的意思,急忙挣脱出自己的手,对着他的大掌猛击一下,“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意思,我刚在对你下咒语,你若是有什么瞒着我,将来会变小狗,小猪,小马,小青蛙……”
萧蓦爽朗的笑声在湖面上久久波荡,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变得这么幼稚!冷哼一声,“喂喂喂,笑这么久不累吗?快回答我的问题。”
往常没有一丝情绪的蓝眸,今日格外的波涟浮动,眉头一挑,详怒道:“什么喂喂的?叫谁呢?”
我翘起唇角,娇声细气假意道:“蓦少爷,你笑这么久不累吗?快回答我的问题。”说到后面一句,已经咬牙切齿。
萧蓦一指的掏掏耳朵,弹指一吹,“回答什么啊?你刚才念了那么多……”
“当然是安公子最近在做什么呢?危不危险?你有没有派人保护他?还有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找到当年的证据?……”我急急得道。
萧蓦复杂地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会一直忍着不问,无须担心,他很好。”
我一怔,别开脸,脚丫踢着湖水,哗哗作响,“我不是担心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
温热的手指缠绕耳边发丝,我一怔,回过头,萧蓦湖蓝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心突然漏了半拍,我真的佩服他无声无息的动作,一眨眼他已经坐起来。
似笑非笑的唇角在眼前晃动,邪气而深沉,“你只问他吗?不问问我在做什么?危不危险?有没有人保护我?……”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哼一声,笑着嗔道:“少来了,问你正经的,怎么也学起‘君子’大爷的吊儿郎当样!不愿说拉到,我以后再也不问了,问了也是白问。”
心却怦怦直跳。每次跟他独处,若有若无之间,无意刻意之间,最后气氛一定变得诡异。
萧蓦淡淡地叹口气,笑道:“刚还蓦蓦的叫,这么快就不想知道答案了,安公子在你心里还真是地位一般,不过我还真是愿意告诉你,我的任务呢,也很危险的,你知道是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萧蓦拍拍身上的杂草,站起身,淡淡地道:“任务就是陪你,还真是难伺候!”
“喂,那也是你自愿,我可没让你一道跟到水榭来的。”
“是是是,‘喂喂’现在送你回房休息,”眼角的笑意一直未散。
“那还真是麻烦小蓦蓦少爷了,”我一边嬉笑道,一边从水中的石阶上站起来。
石阶长满了草苔有点滑,我小心翼翼的起身,深怕一个不小心跌进湖里,正要抬脚出来,萧蓦却一手扶着我的胳膊,笑着蹲在我面前,撩起青衣前襟裹着我的脚,擦干水渍,拿起鞋子套上。
看着他修长的身躯低低的附在湖畔边,心脏有力而又慌乱的悸动,伸手扶上他的肩,淡淡地道:“别对我这么好,不值得啊!”
手下的肩膀微微一怔,空洞而吃力地道:“受人之托而已。”
月淡风清,树影婆娑,凉风习习,暗黑的夜空升起破碎的星辰。
月仲节,奉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海拥挤。竹珊花灯,烛火腾艳,簇簇人群,瑛艳美人,玉楼交叠。不过最热闹的却是云海茶楼,灯火通明,人满为患,大厅到处结满粉色花灯,上有字谜,词谜,对联是白色宣纸垂于四周木栏上,词阙是牌匾挂于四周墙壁,果然是才子佳人齐集之地。
既然是月仲节,大多字谜,诗词皆以月为主,楼下诗会早已开始,而杜亦君却独独的坐在竹玉厢房眺望楼下的碧人,沉默不语。托杜爷这位花花公子的福,他每年来都会提前包下竹玉厢房。萧蓦在一旁摇着纸扇,闭目养神。
我冲丹秋撇撇嘴,说是带我玩,却不让我离开他们视线半步,还真是负责,负责!区区一个诗会而已,我这个半调子即便是下去与人对对子,也是自找晦气。不过这样沉闷还是不爽!
我看着似乎有些惆怅的杜亦君,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安静,忍不住戏谑道:“哎呀,这位君子爷,怎么这么伤感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丹秋在一旁痴痴笑,我继续道:“唉!不知道月娘此刻是不是也如此惆怅!”
仍然没有反应,顺着他目不转睛的目光,瞟向窗外,人山人海,绝妙美人也不少,但似乎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并为注意那些盈盈鸸鸸,只是愣愣地瞪着空气!
奇怪,真奇怪!
“等月娘吗?我让丹秋去叫她来好不好?哎呀,还是你自己回去叫吧,我们的面子自然没你的大。”
……
“你们吵架了?你告诉我理由,我帮你说好话。”
……
“哎呀,多情郎变痴情郎!难得难得,告诉姐姐,姐姐这就回去帮你。”
……
他一直没理我。我无奈的看了看丹秋,她也一脸迷茫,自从今天出门,我俩都一直在消遣杜亦君,不过他今天真的反常,说什么都被他完全吸收,哪有以前一波三反弹的架势。月娘今天也有些奇怪,她说身体不适,早早地休息了,未跟我们出来,所以一路上,我和丹秋都在埋怨杜亦君没人性。
我磕着瓜子,含糊不清地嗔道:“蓦,他今天怎么了?”
萧蓦仍然闭着眼睛,唇角微微一扬,我拿瓜子壳朝他扔去,“回答回答!”
他却微微闪身避开瓜子壳,仍然闭着眼睛,“失常!”
“我也看见他很失常了,就是问你,他失常什么?”
等了很久不见回答,我又被人无视。“小蓦蓦,蓦蓦小,蓦蓦蓦蓦……”
身后的丹秋扑哧一下笑出来,杜亦君也疑惑的回过头来瞅着我,诧异的看了看我和萧蓦,又继续回头看空气。
萧蓦懒洋洋地道:“感情。”
我满脸黑线,傻子都能瞧得出他那样子为了感情。我向萧蓦靠了靠,低声询问:“他跟月娘闹别扭?”
“不是。”
“他跟月娘第一次认识是在这里吗?”
“不是。”
“月娘为什么不来?”
“不能讲。”
“他在等月娘?”
“不是。”
“那他发什么呆?”
“不知道。”
“我们陪他发呆吗?”
……
我郁闷,又来,“蓦……”
“正是。”
回答的倒挺流,还真是叫一声回答一次。我无聊地看着萧蓦和丹秋,杜亦君一直很安静,我都怀疑他元神出窍。
突然,杜亦君站了起来,愣愣地盯着西边厢房,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有几个身着淡雅白绢衣裳的书童,杜亦君前一刻起死复燃的双瞳又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他淡淡地收起纸扇,瞥了一眼萧蓦,道:“我回水榭了!”
萧蓦点点头,睁开眼睛,也不看他,冲我道:“前街拐角有一家桂花糕很有名,我让丹秋给你买点过来。”
我一怔,不解的看了看已经出门的杜亦君,嗫嚅道:“他想什么呢?你知道的吧,他这样回去没事吗?”
萧蓦淡淡地笑了笑,我泄气道:“算了,一起走吧,月仲节很无趣,我要出去转转自找乐子再回去。”
丹秋一把拉过我,嗔道:“姐姐,我们去买桂花糕,还有糯米团,你爱吃臭豆腐吗?有一家很臭的,十里外都闻得到香味,保证你吃过之后念念不忘。”
看着她馋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一个人,他也爱吃臭豆腐,百家鞋店旁边有一家正宗湖南臭豆腐,远近驰名,每次去都要排好久的队,不过,我家离那里很远,他总是会在路过那里的时候买上两杯,然后送给我,两个人一起吃,我会抢过他吃剩下的,跑得远远的,然后很开心地看着他拿着筷子咂咂嘴。
“姐姐?”丹秋摇着我的胳膊。
我一怔,回过神来,笑了笑:“还不快走,我都等不及了呢。”
未瞧见萧蓦淡淡地摇头,碧色瞳孔闪过复杂的情绪。
街上行人很多,大多都是年纪轻轻的英英学子,口音错杂,可能都是为了参加花萼诗会而来的。听萧蓦提过,举办花萼诗会的人,似乎是奉天一位有名望的文人,自己开有一间明轩会馆,每年通过花萼诗会招收有才之人,集书汇编,很多有谋之士都被召集在这里。奉天这里有首歌谣,“西有廊桥渡江,南有明湖纳凉,姑苏豪气才子,皆在奉天明轩。”
人太多,丹秋已经早早地跑去卖臭豆腐了,萧蓦刚刚还在身边,此刻也被人群冲散了,我站在原地,呆呆的立着,一瞬间让人想起难过的事,那个人,出门牵着我的手,无限宠溺的交待我乖乖等他回来,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起来的,只是,今日的明月格外圆。
“这位姑娘,你面色暗竭,心路上天天无路,意想入地地无门,十日内必有大悲之事,……”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人眯着眼睛立在我面前,“可否告知我,你的生辰八字,兴许可以逢凶化吉。”
原来是个算命先生,我还能有什么大悲之事,最悲切之事我经历的还少吗?“不麻烦了,我向来不相信这些。”
他端详了我半响,摇摇头,“风力点灯难行远,残花又遇狂风加,数中定命不自由,五行造定岂虚猜,罢了罢了,老夫想解也解不了了,姑娘自求多福。”说罢,摇着布褂子,融入人流之中。
我淡淡地笑了笑,是啊,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不多时,萧蓦步伐有些惶急,看到人群中的我,才稍稍放松表情,冲我招招手,我淡淡地笑着看着他在人群中奋力的挤过来,突然觉得,一切好恍惚。
不知道,我要在原地等待多久,他才会和他一样,蹒跚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