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个乞讨者，一个乞丐。
    我并不反感乞讨这件事，我看过很多很多人的脸。
    健康年轻，病入膏肓，蓬头垢面，消瘦蜡黄，金枝玉叶，满目创痍……
    每当这时，我都想到师傅，我那受人爱戴可惜已死的师傅。
    有人说，医笙你真是你师傅的败笔。
    我说，我不是，师傅的死才是。
    2
    在离开医院的前一个晚上，医茂来到我的房里，塞给我一个包袱并嘱咐我，这个包袱里的东西可以让我收益终生，所以不论遇到怎样的麻烦都不能遗弃。
    当时医茂喝了酒，红扑扑的脸上满是醉意。我本不想从医院里带走一物，但不晓得他说的是不是醉话。还是收下了，只是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
    “医笙，这是你师傅的遗言，他一生不易，把你拉扯大，你要对得起他。”
    最后醉得不省人事的医茂还在说着胡话，一个已是年过半百的老男人竟然泣不成声，最后被扣纨拖回了房，才昏昏睡去。
    其实那包袱里无外乎只有两样东西，一个青瓷瓶和一个蜡封的方盒。瓶子口也被密密地涂了一层蜡。两样东西都被封得严严实实的。
    对于这两样东西，我很清楚是什么，但我不理解师傅的用意。
    3
    一天清晨，一个乞丐来到我的摊前。
    “爷爷我施舍你几个铜板吧，一副寒酸样。如果你有钱还会在这又冷又脏的墙角呆着？都是下贱的种，还装什么清高！”说着，一口吐沫吐在我的衣袖上。
    我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被我看毛了，变本加厉地一脚揣了上来。
    “不要打这位哥哥，我们本都是市井的乞讨者，又何必相残？”从一群看好戏的人群里，一个瘦弱的身子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也是一个乞丐，可他还是一个孩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从一堆蓬乱的头发里清晰地显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他穿着破旧肮脏的麻衣，用稚嫩的嗓音为我辩护。
    来找茬的乞丐立刻被这个声音给吸引过去了。随后的几个青年的乞丐把这个孩子包围住。
    “你想替他挨打吗？好我成全你。”
    周围应声而来的人们不占少数，只是站在一边冷冷地看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切，不时地谈笑几句。
    那个孩子的惨叫和痛苦的呻吟淹没在了拳打脚踢中，车水马龙的乱世。没有一个想到要去报官。纵使报官了又如何？没有人会来关心一个乞丐的生死。
    “住手！他还是一个孩子，放了他！”
    “你们这些蛀虫，你们明明可以自力更生，为什么……放了他——”
    我声嘶力竭地喊到，蓦地你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蛀虫，我在骂我自己。始终没有人听见我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越是贫穷的人们越是难以团结，他们之间的斗争是永无止尽的，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绝望地冲进撕打的人群里，奋力地拉开亢奋的乞丐，抱住了在最里面的那个脆弱的身躯。殴打仍在继续，我仿佛没有了知觉，抱起那个孩子冲出了今人作呕的人群。一直向前，一直跑。
    逃避是我唯一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