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风波未平更痛无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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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城吧!大街有什么可看的?我们不知道,那混乱的景象使人不得不想起办丧事人家的鼓吹,越喧闹越显凄凉。况且在我们的心上又横着一大块的凉,让人凉的发痛。在灰土狂舞的前门城楼,像一个脑袋又像一个骷髅,青底白子的方块像是骷髅脸上的窟窿,显着无限的忧郁。
    在十分混乱的人潮中,潮声“开仗了,要打进城里来了。”“开仗了,我看打进来是迟早的事,听说城郊那已经打得很厉害了!”人们纷纷议论着。我觉得我自己就像坐在一叶小舟上一个涛峰颠渡到另一个涛峰上,脚尖往地上一站还会怀疑是否站着的是坚实的土地。
    “我都不认识这了,要不是那个画着特别大,有量米的斗那么大的一排牙齿的牙医广告。”佳言打趣道。
    “可看着还是觉得着广告在这街里边实在是不相当!”我叹道。
    “还记得我门三人在布店转角摆摊卖画的事吗?”雨缪笑着道。怎么可能忘掉,去年我和父亲闹得不开心不想回家,为了节省生活费便在假期画了许多的图,分别由雨缪和佳言着色。但多是一些静物图。还清楚地记得卖出的第一张图是我单穿着一件素色衬裙的彩色肖像图,佳言画的,我自己着的色,全是不同的淡色冷调子,一位年轻先生买的,出手很大方连画框一起买的,一共出了十块二。我当时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个价可以够我活很久了,再说在北平有人赏识已万分不错了,上海也不一定卖得出去。
    “那时画卖出后水溶还请我们立在摊头上吃了滚油煎的萝卜丝饼呢?那味道我现在还记得呢?”佳言也开心地笑道。
    这一幕幕的熟悉的景物,引起了我的回忆,走了十几步路,又回头看看那个转角,以及那嘈杂的人声,不知何缘故?
    “让开,快让开--------。”突然前面人群都很快的静下来并主动的让出了一条道来,安静的只听到了大队人马整齐的脚步声。我们听罢便过转身透过人群的细缝看着那队越来越近的队伍。
    “是第29军佟麟阁师长麾下的132师团!看来战事很紧啊!”“是啊!”站在身旁的几个路人在议论着。原来是军队看来这回是同日本人动真的了!那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很快就结束了。我听罢心里暗叹道。
    “看这么年轻就是团长吗?我看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佳言小声说道。我便抬头望去,人骑着马,很快要快过去了,我只见着了他侧面,的确很年轻,阳光照在他广东式的硬线条脸上,看上去微微柔和了些。是个阔肩膀,穿着灰色单军服,系着武装带,那金边帽箍在阳光下闪着黄灿灿光。“这么多人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雨缪晃着头微叹道,只见那两根黑辫子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咋一看以为全是白发呢!
    电影院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我们看了一部假彩的西洋片,应该是爱情片,虽不是很看得懂,但我们三人无一例外都哭了,片中人物越圆满我们越伤心!忍不住的,可能有种你笑仿佛全世界在陪你笑,你哭却只有你们几个可怜人的寂寞和失落感。
    晚上回到学校的时候,一路上连狗都不见一只,家门全都关的死死的。墙壁上的油灯——小米似的火光,活像是鬼给点上的,当然也是方便鬼用的。静,空虚的静,墓地般的静,这路简直没个底。
    “我们拐了没有?”我笑着问道。
    “没有,你一个人退回去吧!呵呵。。。”雨缪听罢轻笑着回我道。
    人在很多时候是软弱的,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敢,但当认清一切;得,就像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的?当然也就没什么不敢做了!
    回到学校后,我们三人没立刻回到箱子间里,而是摸黑跑到楼上洗了个澡,当流弹飞过打破了浴室的玻璃窗户时,我们几个还在用破盆在泼着水唱着歌。我敢肯定这是我们三人在一生之中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了虽然有些傻,但至少我是不会后悔的。
    第二天清早,我和佳言早就醒了,可以说我们三人一整晚都没睡,其他人有的还在睡着。雨缪轻轻地起身,带着她那口满是衣服的累赘大木箱要离开了。我和佳言送她出了校门,谁都没有在脸上有很明显的伤感,因为我们相信还有明天,后天。雨缪不停地回头向我俩招手,我们也站在大门口一直看着雨缪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初起的那刺眼的阳光刺痛了我俩的眼睛,我俩才回去。
    “水溶,你在这有熟人吗?”佳言见我许久没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我道。
    “傻瓜,没有,要我有那么一两个熟人,去年假期也不会眼巴巴地盼你和雨缪早点来了,更不用去卖什么画了!说实话你帮我画的画我还不舍得卖呢!”我无奈地苦笑道。“我爷爷可能要为我担心死了,我爸他眼里可能早没我了!他早反对我来这里读书,现在我被他说中了可能会没个好下场!”
    “你和你父亲之间真的那么糟吗?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我家人那也没什么动静,说不定你父亲也在为你操心呢?别乱想!”佳言安慰我道,我听罢心领地点着头。
    “那学校要我们这两天之内离开,我们要去哪?又能去哪?”佳言有些绝望的自言自语说道。
    “别的同学去哪里,我们便去,别人能干的我们也行。佳言,雨缪要我们和她一起走为何你也没跟她去?”我问她道。
    “雨缪她也没把握---再带上我肯定会更糟,我不想连累她!再说你也没答应不是吗?”佳言看着我坦言道。我紧靠她坐着,这我也想到了,没和雨缪一起走,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但是不到适当的境地我是不敢拿自己去随别人放,这样的我会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自己。
    捱紧了佳言才发现她其实抖得很厉害,除了她,其实谁都有那种进入清晨四点钟那种难捱的感觉——似天亮又不亮,什么都是模糊,瑟缩,靠不住的。回不了家,朝不保夕,有点像有首唐诗中“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之感,可是那种诗境终究又不丝现实中的虚空与绝望来得真切,人就受不了这个!
    隔天的清早,我俩便随着几个其他班的女同学一起到了防空总部报了名,参加了守城工作。为了解决每日的膳食问题,我实在想不出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我俩被分到了红十字会设在郊远的一个“大学堂临时护理院”充当临时看护,接到工作后我俩都显得十分高兴。佳言她那天下午就跑出去请人把头发给绞了,剪短了,梳了个男式的菲律宾头,说是为了冒充男性,这家伙还真是说风就是雨,我可舍不得。绞了头发的她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说不上来瞧着还蛮利索的。
    到了救护站我们很快便忙了起来,只是隐隐感到送来的人越来越多,伤得也越来越重。
    一连忙了几天都没好好地合眼,刚从那里回到临时住处,我在门上那小块玻璃门窗上瞥见了自己的影子——在布马背心外直接套着那件几天没换洗的统一的看护服,本来就不白的袍子已明显的显脏,泛着灰黄,在右胸一角绣着红色的小十字架,主真能拯救我们吗?嫌热,领口有点敞开没系牢,头发嫌麻烦,没分头颅就全往后梳了个辫子盘在看护帽下,我对着镜子慢慢解下帽子,摸着头发看了看发梢,又枯又没光泽,真不知道留它何用?要是一个炸弹下来,所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姚水溶,说到底你还是没看开啊!
    再看看脸,是一张平淡却秀气的小凸脸,下颌由圆变得极尖,一双长而媚的眼睛,长时间的吃不饱让脸色看起来像扑了厚粉般的干涸,苍白!失眠,少眠,疲劳使双眼皮的痕迹像是用刀刻般的醒目,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面不表情却是十分缺乏,有些呆滞,全失了以往的青春朝气!
    “水溶,水溶!”闻声我缓过神来,“恩”张嘴应道。
    “我头好晕,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好累好饿!”佳言不知何时进的门,靠在破桌上,扯着粗糙的,浑浊无力的嗓门向我低喊着,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张白里泛着点青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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