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路上廷秀和长青两人都很沉默，长青因为小惠儿的事情心上被愁云笼罩着，廷秀更甚。两人默默无言地在路上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家门口。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家门口停下了，相视望一眼，还是长青先推开了门。
    小惠儿自从来到这里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晚上一定要等着长青和廷秀两人都回来了才肯睡觉。见长青和廷秀从门外进来了，小惠儿飞奔上去像往常一样亲热地挽住了长青的手臂。
    长青尴尬地望了廷秀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小惠儿的手。
    小惠儿不知道长青和廷秀两人都已经看懂了香包上的悬机，笑着问道：“大师兄，今天唱戏累不累！”
    廷秀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里去了。长青眼神追随着廷秀的背影对小惠儿说道：“今天啊！今天挺累的！我要早点休息，你也快去休息吧！每天这样等着我们多累啊！”
    “我不累！我一点儿也不累！每天看到大师兄就……大师兄和廷秀师兄就很高兴！我等得再晚心里也愿意。”小惠儿靠在长青身旁一边展露着天真的笑颜一边说道。
    长青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离开小惠儿额依靠，说道：“唉！今天可真累！小惠儿，我先去睡了啊！”
    “嗯！”小惠儿甜甜地答了一声，完全没发现长青的不对。
    长青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廷秀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一切，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看到长青婉转地逃开了小惠儿，心中又觉得很欣慰。
    李开同自从回到了北平因为要筹集军资陪着许多商界政界的要员逛了半个月的窑子，纵欲有些过度，又受了寒，生了一场病，不得不在家将息了半月。身体好了之后李开同短时间之内怎样也不想去妓院了，于是便让冯盟另找一个可以玩乐的地方
    冯盟苦着一张脸说道：“我的都统大人，您要我到哪儿去找一个可以和窑子媲美的地方啊？是男人，不是我口出狂言，我基本上有九成把握，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地儿！”
    “这我不管！平时我一个人在外辛辛苦苦的打江山，让你们在家里逍遥地过日子，你连个可以玩乐的地方都找不到吗？你平时对这些不是很在行吗？”李开同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
    “地方是有，可是我说出来你也不一定喜欢啊！你一向不喜欢卖弄风雅的东西！”
    “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只要咱们的那些个商界政界的大老爷们喜欢就行了！为了让他们吐点钱出来，我憋个一月半月又有什么关系！”李开同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冯盟听了这话往沙发上一躺，闭眼思考一会，说道：“那咱们去聚贤楼听戏吧！”
    “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了？北平除了你还有哪个不听戏的？是个人都得听戏！”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行行行，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好了！其他的都先别计较了，咱们今天就去看戏，一会给新发祥米庄的周老爷送张帖子过去，晚上八点见！”
    “哎！”冯盟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等会顺便叫送帖子的人在全聚德叫一桌烤鸭回来！”
    “嗯！”冯盟应了一声匆匆走出去了。
    因为知道了小惠儿对自己的心意，长青一夜没怎么睡好，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要怎么去面对，好不容易睡着了一大早就醒了。起来解了个手，回到床上想再睡个回笼觉，可是无论怎么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却始终进入不了睡眠的状态，到最后长青只好作罢，穿衣起床。
    起床走到院中，周妈已经开始打扫院子了。见长青起得这么早，周妈道：“怎么不再多睡会啊？”
    “不了，也不很早！再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了！平常这个时候我也是醒了的，只不过今天稍微醒早了那么一点！我想再过不久廷秀应该也会起床的，我们起床的时间一向差不了太多！”长青在院子里伸展伸展筋骨说道。
    活动了一会，长青漱了口洗了脸正把盆子里的水往大榕树底下倒，廷秀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声，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长青心里一紧，忙丢下盆子，跑到廷秀门口敲了敲门：“廷秀，廷秀，你没事儿吧？”
    “师兄你快来扶我一把，我扭了腰了！”廷秀竭力忍着痛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长青推了推门，推不动，只好推开窗子，从窗子里爬了进去。
    从窗子上跳下来长青就看到廷秀坐在桌子边，抱着桌腿，扶着腰脸色苍白。地上一滩湿湿的。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长青忙跑过去将廷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昨天晚上半夜起来喝茶，不小心将茶壶弄倒了，茶水泼在地上，我忘了。今天早上起来没注意，踩在了那摊水上，结果就……”说着廷秀指了指地上的那摊水。
    周妈在外面喊道：“长青小哥儿，廷秀他没什么事吧？”
    “哦！没事儿！”长青答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窗外喊道：“周妈您现在忙不忙？”
    “不忙！怎么了？”周妈回答。
    “您还是给廷秀请个医生来看看！”
    “哎！我就去！”周妈在外面答道，紧接着就听到了开院门的声音。
    长青听得周妈出了院门，将头转了过来，刚转过来就看见廷秀掩着嘴“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呀？”长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笑你和周妈呀？两人明明可以打开了门好好说话的，却还要隔着窗户喊！”
    “哟！看我！我这不着急你吗？一着急你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长青搔搔头说道。
    廷秀止住了笑，脸上飞红。
    “你今儿个去聚贤楼是去不了了！一会我给你告个假去！”长青一边帮廷秀轻轻揉着腰一边说道。
    “嗯！多告几天假！我估计这腰伤一天两天好不了！”廷秀轻嘘一声，一边揉着腰一边接道。
    晚上吃过了晚饭，李开同和冯盟如约到了聚贤楼。李开同不喜欢这些依依呀呀的东西所以从来没到聚贤楼来过，这是他到北平任职后第一次上聚贤楼。
    他没有想到这个东西还有这么多人喜欢，聚贤楼里几乎座无虚席。
    冯盟一边将他带往特殊的贵宾席，一边对他说：“今天这还算人少的，平常啊，人比这还多！真正一票难求啊！”
    到了贵宾席，沈戚亲自来见他并嘘寒问暖了一番，随后又奉上了最好的茶水个点心才下去了。
    等李开同冯盟一行人坐定了之后戏就开始了。最开始就是小燕秋的霸王别姬。
    刚开始李开同还觉得没意思，眼睛四处瞟着，心思完全不在戏上。可是随着戏越来越深入，他的眼睛开始随着小燕秋的一举一动和眼波的流转游移。他看了小燕秋一双白玉般的手，又转到他细细的腰肢上，最后是他脸上的那双眼睛。他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挠了一下一样，突然就有些痒痒的了。
    一曲戏毕之后，场上的人都站起来给小燕秋鼓起了掌，李开同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脱下手套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他一边问旁边的冯盟道：“这人是谁？”
    冯盟一边鼓掌一边对李开同说：“这就是京城第一名旦‘小燕秋’啊！专门唱青衣的！怎么样？有味道吧！”
    李开同咽了咽口水，没有答话，只是问冯盟：“能不能想办法找他出来聚上一聚，吃顿饭什么的？”
    “他可是沈老板的枕边人！咱要是动了他，沈老板那边怎么交代？”冯盟听了李开同的话将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请他吃顿饭而已！”李开同白了冯盟一眼，满脸正色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办！”冯盟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转身离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