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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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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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么年代,人只要活着,都不容易,但有些人比另一些人更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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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朗第一次见到林栩是在一场葬礼上。
那时苏朗13岁,林栩1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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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年的夏天,异常的灼热,大地都被晒裂了口子,看得人觉得那一条条蜿蜒的裂缝像是长在自己身上,极其的不舒服。
那时正当苏朗放暑假,父母双双出门公干,所以就被扔在了乡下的奶奶家,苏朗从小调皮,60高龄的奶奶从来管不住他,每天就早早出门蹦跶,一张脸晒得黝黑黝黑的,跟条在泥浆里蹦出来的泥鳅一样。
苏朗在村口买了二只冰棍,一只正吃着,一只正隔着袋子冰脸,就远远看见老杨树底下蹲着个小孩,肩膀一抖一抖发出低沉的抽泣声。
“喂,你没事吧。”苏朗说完还哧溜吸了一口冰棍水。
林栩抬头,一张精致的脸上挂满了泪,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苏朗当时就觉得,这小孩长得真好看。
皮肤白白嫩嫩,小鼻子小嘴,大眼睛细眉的。
苏朗将另一只冰棍递过去,“这个给你吃吧,别哭了。”
林栩看看苏朗又看看冰棍,大声叫,“我不要冰棍,我要爸爸。”
说完就大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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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不远处响起鞭炮声,让这炎热的夏天更加的另人烦躁不安,苏朗转头去看,一行人正抬着长长的木头箱子从村子里出来,前面还有五六个人不知用什么乐器吹着曲调。
绵长悲伤。
那时苏朗虽然还小,但他仍旧能感受到面前的小孩失去了什么。
林栩没有动,只是咬牙鼓着一双眼睛看着一行人走过,不知道是不是曲调盖过了林栩的声音,苏朗竟没有听到他的哭声了。
凄怨的哀乐就像他们相识的背景音乐,渐行渐远,似乎昭示着他们的未来,坎坷的道路上荆棘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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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9岁前还是个幸福美满的孩子,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可以逗玩尚在襁褓的弟弟。
林栩的成绩很好,很听话,很安静不吵不闹,不管是长辈还是老师都很喜欢他,那时候,附近的人总会用他来标榜自家不听话的孩子。
每天下课妈妈都会接他回家,周休的时候,爸爸妈妈还会陪他去游乐园,他觉得那个时候他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但幸福总是会被嫉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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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的弟弟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林栩的父亲在乡下办了一个工厂,全家都迁到了农村,也许是周车劳顿,林栩的妈妈提前生产,在小县城医院里生下了林栩的弟弟林曲,当时林栩6岁,用小小的手指触摸林曲的额头,软软的,一戳一个窝,似乎骨头一捏就会瘪掉。
林曲长到三岁的时候,在工厂被切刀切断了手指,怎么也止不住血,后来转至大医院,才知道林曲有先天性血友病。
那个时候,林栩知道,弟弟林曲,不是爸爸的孩子,妈妈也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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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的奶奶对他说过每个人相遇相识都是缘份,缘份是上天给的,就会有责任,所以当父亲去世,村人邻里劝他将林曲送人,他也只是抱着5岁还傻傻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弟弟摇头。
后来他们被送去了孤儿院,林栩倔强的将林曲留在自己身边,喂他吃饭,哄他睡觉,他学着坚强,学着去像一个大人一样生活,但是这个世上总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出现。
林曲10岁的时候跟人打架,打破了头,怕被林栩骂,一直躲在楼梯间里没有回去,血止不住的流,最后晕晕沉沉的昏过去了,被林栩找到的时候,满地的血刺激得林栩满脑的空白。
当林曲被抢救过来的喜悦还未蔓延,就被医生的话冲得淡然而苦涩。
他没钱,就得出院,但林曲还在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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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有时候对他还是挺公平的,当你绝望的时候,至少他还是会派人来解救你,所以他很感激这个世界,尽管这个解救让他堕入了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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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陆天书,林栩说不清是幸还是不幸,但至少林曲保住了命。
陆天书不是善茬,在B市是个黑白两道都举足轻重的人物。黄赌毒,无一不沾,但他看起来却无比的正直,西装革履,常常带着眼镜,说话轻声缓慢,经常带着微笑,隐隐让人觉得一股书香气质。
林栩知道陆天书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柔,他的狠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让你措手不及,一败涂地。
就像现在。
林栩坐在陆天书的身边,看着地上被打得体无完肤的男人,狰狞的伤口像是一个无底的洞,让林栩脸崩紧变得刷白。
“哪只手惹得的祸,就砍了哪只。”陆天书只是翻了翻手上的书,像是一个教授在品评般的轻描淡写,“然后拖出去喂狗。”
地上的男人眼露惊恐,呜呜的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嘴里不断的渗出血来,因为舌头早就被割掉了。
旁边立马有人上来,拿着明晃晃的刀,手起刀落,接着是惨叫。
血溅上来的时候,林栩无处可躲,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差点吐出来。
“害怕吗?”陆天书伸手抚着林栩光滑的脸颊,像是在鉴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林栩愣愣的点头。
“害怕就不要做我不高兴的事。”
“陆先生。”林栩抬头,“我需要钱。”
陆天书淡淡的看着他,“我没有让你赚钱吗?”
林栩低头看着那只还未清理出去的手,不敢说话。
一阵沉默后,陆天书叹息,“回去吧,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接这种客人,处置的就不是别人了。”
林栩颤颤的起身,还未站稳,脸上一白就咬着牙倒在了地上。
衣服挂到桌角,嘶啦一下勾下了一大块,而且衣服下面是错综复杂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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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扶着墙角从夜店的后门出去,陆天书允许他接客赚钱,却不允许他接有特殊爱好的客人,他从来不觉得这是陆天书宠爱他的表现,因为曾经无数次,陆天书也把他弄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林栩靠着墙壁蹲下,幽幽的月光打不到他的身上,他就像黑暗沟水里的臭虫,隐在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
林曲的病情似乎永远都控制不住,诊断,化疗,买药,这些字眼像是一个黑洞一样,让他一再的沉沦,再也支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