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九节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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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御星河揉着微胀的肚子想,要是吃着他从未尝过美味的桂花糕栽个跟头,他也乐意。
未夭趴在桌子边上手支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靥足的样子。
"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桂花糕了。"咂了咂嘴,清香的味仍在唇齿间流转,御星河幸福得快趴下去了,"你的手艺真好。"
未夭笑眯眯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谢谢你。"
御星河一愣,瞪了未夭笑得像在冬天摊开肚皮晒太阳猫一般满足的脸半晌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谢谢我?你请我吃糕点,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吧?"
未夭轻轻摇了摇头,一双清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你是第一个肯主动和我说话的人。"
御星河怔怔地看着未夭带着一点点幸福的眼睛,听着他继续道:"我去偷摘桂花,你没叫人来抓我,而且还带我飞,又耐心地听我讲那么一大堆话,又称赞我。你不会嫌弃我,所以,你是个好人。"
御星河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好人?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称赞为好人。。。。。。
虽然以前在庄里大家都宠着自己,纵容着自己,但大部分都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是御家庄二少,不仅有老庄主老夫人疼爱他,他的大哥甚至大哥的朋友,护卫,都习惯性地跟着大哥一起保护他。他在御家庄的身份是儿子,是弟弟,是二少,是主子。
唯独在他这里,只是个"好人"。
从来没有人认认真真地对他说过他是个"好人"这种话。
而且……
"你的要求这么简单吗?只要有人肯陪你说话,有人肯吃你做的糕点,这样就满足了吗?"
"为什么不满足?如果我生下来之后很快就死了的话,连这些事情都无法做到的啊?"未夭听到他的话露出微微苦涩的笑容:"太贪得无厌的话,老天爷是会生气的吧?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我还……不想死。"
说到不想死的时候,未夭的眼眶里积起了薄雾。
任何人都怕死。更何况只有十五岁而且因为体弱而不断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又孤独一人的未夭,不可能会有不惧死亡的坚强心志,如今他凭着想活下去的信念好不容才撑到现在,他哪里还敢有其他的奢望?
御星河很想说些安慰他的话。
可张开了嘴,他才发现他所知道的词汇是多么贫瘠,他甚至想不起如何拼凑一句完整的话来安慰他。
"咳咳。"御星河轻咳两声,从怀中掏出自小带在身上的那个东西,抓住未夭的左手往他拇指上一套,满意地点头:"果然刚好。"
只见未夭的手指上一只玲珑剔透的翠玉扳指。
那是他小时候,爹爹亲手给他雕的,他现在长大了戴不上,就收在身上,这些年他一直带着,现在给未夭,居然好适合---未夭长年生病,拇指只有他七岁那般细小。
未夭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半晌,才疑惑地道:"这个给我?"
"嗯,给你,这是我小时候戴过的,现在戴不了,就给你吧。"
"哦。"未夭看着玉扳指,还抬手对着灯光照了照,"好漂亮的玉,这个贵么?"
他自小在府内生活,每日有人给他送饭,他根本未出过府门,所以别说上好的玉石了,恐怕连银子是什么样都没见过,自然也无法分辨好坏。
"……应该不贵。"御星河违心答道,"别人给我的也没问我要钱,所以应该不贵。"原谅我爹爹,我没说谎,你确实没问我要钱啊!
"哦。"未夭欢喜地抚了抚,对御星河灿烂一笑,"我很喜欢,谢谢!"
强迫自己别开眼不去看他脸上毫不做作的笑容,御星河一双眼随处乱瞟,不经意间,却看到简陋的屋子一角,摆放着一株罕见的翠绿植物,外形如同缩小的荷花一般,目光蓦然一冷。
"那个是……"
未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欢喜的眼中快乐更盛献宝一般兴奋:"那是九节莲,很漂亮对吧?再过几天就要开花了,你知道吗?它开起花来和莲花是一样的,只不过非常小巧,很漂亮的!"
"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莲,草本类,因为不论叶花根皆似莲花而得名,只不过九节莲纤小得多,一叶只有拇指大小,花有九层,一层六瓣,花开之间重重叠叠,纤小精致,而且一枝九节莲根部必定分为九节,因此而得名。因为花叶纤巧,所以被些无知世人当作观赏性植物---但从小和天下名医世家的传人洛竺打交道的御星河自然知道,那九节莲是天下罕见的毒物。
莲生长在毒物之巢滨海之畔,自生根发芽时九节莲便开始吸收多种不同的毒汁将其化为养分,十年一寸,成株大概也就十寸左右。
因九节莲生长在毒物之巢滨海之畔,本就是剧毒之物,而更为奇特的是,罕见的九节莲秋季开花,而花粉与最为常见的金桂花粉掺合之后却是无色无味的毒物。
吸入花粉之后后人倒不会马上死亡,而是从身体内脏开始一点点地败坏而人却毫无知觉,到第二年九节莲再开花之时,人就会毒发,全身剧痛无比,人气绝之后,尸骨不留。
如此罕见的剧毒植物,却摆在非常喜爱桂花的未夭房内,而恰恰步府内院,种的全是金桂。
"夫人给我的……怎么了?"
"它以前开过花吗?"御星河皱起眉头冷冷盯着那盆翠绿,冷冽的视线仿佛要将那盆栽给劈开一般。
未夭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这股带着浓浓杀意的气息让他从心底开始发冷,浑身颤抖着跄踉着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桌子退无可退才停了下来,双眼瞳孔颤抖地看着明明和只是相差几岁的星河一脸冷冽地注视着自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开,开过。"
"什么时候?"御星河眼里的杀气更盛,快步走上前一把捉住未夭纤弱的胳膊,"什么时候开过花?"
开过花?在种满金桂的步府内院?!那未夭的不就。。。。。。
"啊!"未夭被他一捉惊吓得叫了一声,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只能本能地一个劲地向后仰想避开他,哪顾得上答话?
未夭身体的颤抖在被御星河捉住的那一瞬间被察觉,御星河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那股狂怒的杀意后才张开了眼,伸出手托住未夭的头,将上半身几乎贴到桌面的未夭拉回来与他面对面,看着他由惊慌慢慢转为迷茫的眼睛轻轻叹息一声:"未夭,九节莲与金桂的花粉合在一起是剧毒,能在无声无息间置人于死地,明白吗?"
未夭蓦然睁大了眼睛。
御星河一手扶着未夭的脖子,一手扶在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的瘦腰上,安抚地摩娑。
能被他视为宝物,一定是待他极好而他又极信任任的人,现在自己跟他说的一切,无疑是将他心中最后一堵也是唯一一堵温暖的墙推倒,告诉他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但是,御星河认为,生命远比虚假的幻像来得重要。
"告诉我,它是什么时候开的花。"
"去年,秋天。"
御星河眉头一皱,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探查,手中的脉像显示未夭虽然脾肺虚弱,却无大碍,难道他猜测错了?
"奇怪……"
"开花的时候,我把它搬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掉进水缸里,拿出来时花己经凋谢了……"未夭垂着头低低地道。
御星河一愣,随即而来的狂喜让他一把将未夭拥进怀中,开怀大笑:"哈哈!老开开眼!老开开眼!未夭,你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
九节莲花开之时最忌水,见水花立刻枯萎,本来若是花开之时未夭必死无疑,没想到老天开眼!
沉浸在狂喜之中的御星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在为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的命运而起伏,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对一个初见的人来说,极其失礼。
未夭静静地被他抱在怀中睁大了一双眼睛,却没有一点喜悦,整个人如同一尊木雕一般木然。
然而狂喜之中的御星河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放开他之后拿起那盆九节莲,几乎是傻笑着走出门:"未夭,我去扔了它,你等我!"
"……很晚了,你扔了就早点回去睡吧。"少年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掩住苍白的脸,却是温柔地叮咛。
"哦,对哦。"御星河一拍脑袋,"那你早点睡,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少年对他扬起脸浅浅地笑。
几乎是傻笑着离开的御星河没有看到他离开后,站在房间内的清瘦少年脸上滑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