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年，虽然两个人都极力掩饰，但还是过的凄凄惨惨戚戚。外面是流光溢彩，火树银花不夜天。里面，是凄风惨雨中两只正在作茧自缚的蚕，终将逃不出升天。
    “来了，尝尝我的手艺。”没有点爆仗，没有贴福字，甚至没有摆瓜子糖果，倒不是北北有意为之，实在是没有那份喜气洋洋的心境注意到年关已至，年三十这天总算在冰箱里翻出两袋速冻水饺算是沾了点年味。南南坚持要坐起来，北北也就依他了，抱到客厅固定在轮椅上，自己去厨房端出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怎么样，味道还行吧？”北北夹了个水饺小心吹凉，再喂到南南嘴边：“嗯，还行。”想到每年自己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时候南南都是独自一人，害怕再次触动他的神经，北北不敢提及关于家乡过年的情况，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语，越发显得索然无味了。
    “你在家是怎么过年的？”南南摇摇头不肯再吃了。“唔，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对了，我们吃水饺的时候会在里面包上硬币，吃到的人明年会发财。”北北嚼着水饺，回忆到。“挺有意思的。”南南歪头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其实我妈在每个人的盘里都会盛上一个，所以我家现在还没人发财……”“电话！等我一下……”北北扔下筷子接起电话，正是家里打来的：“新年好啊……我怎么没良心了真的是有事回不去啊……”南南侧耳静静地倾听着北北和家人亲昵的对话，“呵呵，我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我爸今年要退下来了啊，我知道今年是最后的机会了……”北北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刻意压低了声音背对着南南。“好好，先不和我说了……”北北转身将电话放到南南耳边，小声做了个口型：“我妈”。“阿姨过年好，我是小南。”南南故作轻松，“我们在一起……”突然之间，南南嗓子里翻涌出一股腥腐刺激的味道，“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怎么了？”北北忙扔下电话，伏身替他抚背。见南南一直在干呕着，也着急起来：“我们去医院吧？”“不用，拿杯水。”南南垂着头喘息。
    之后喂南南漱口换完衣服扶他躺下，北北一直觉得心不在焉，母亲的话一遍遍从脑海重复：“今年是你进事业单位最后的机会了，我跟你爸不看着你结婚生子安稳下来都闭不上眼……”“南南，好点了吗？”北北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北北带南南来到雪后初晴的公园，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到形形色色三三两两的游人，又不会被打扰。前方一对小情人一面开着你进我退的玩笑，一面抓拍着城市中难得一见的静谧雪景。“能帮我们照张合影吗？”男生气喘吁吁地跑来羞涩询问，“好啊，北北你去吧，我没事。”南南一口答应，饶有趣味看着北北一步步走远替小情人拍着甜蜜的合影。
    “别！”北北听见南南一声惊叫，两个死小孩一路追逐着打雪仗，注意到南南不良于行先是照着他扔了几个不轻不重的雪球试探，见南南并不理会，明目张胆地砸过来还是觉得不过瘾，干脆一个没轻没重地推着轮椅胡冲乱撞，另一个扬着树枝劈头盖脸地冲着南南抽去，口中还“喝喝”地乱叫。“你们住手！”死小孩见惊动了旁人，没等北北跑来呵斥就溜得无影无踪。南南坐在轮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惊魂甫定，“疼吗？”北北心疼不已地替他拂掉脸上身上的雪，挽起裤腿检查有没有受伤，“就是这点好，根本不觉得疼。”南南自嘲。“别这么说。”北北推着南南缓缓离开。
    身边一股异味传来，北北放缓脚步，低头注意到南南地尴尬地埋下头抿紧嘴唇。北北默默地脱下外套围在他腰上，找到残疾人专用的卫生间将南南抱了进去……一路上，南南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
    公园门口人多嘴杂又引起了好事者的围观，“啧啧，真可怜还这么年轻。”一位遛鸟大爷感慨，“怎么弄的啊？”“意外。”北北冷冷地答道，推着南南准备躲开。“你有多高啊？”还有二流子嬉笑着追问“鬼挠的，1m37，满意吗？”南南双眼通红转过头大吼了一声，人们见状纷纷躲远。“别生气了，好吗？”北北搂住南南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劝慰。脸颊上沾湿了一片。
    在北北的印象中，南南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光环，这并不是因爱而生的幻觉，而是一种神秘的光彩，与众不同遥不可及，吸引着自己不断追逐甘愿沉溺其中。这光彩不是由出众外貌而引起的短暂幻象，但如果说相由心生的话，北北觉得这是由南南自由奔放的生命而产生的。但现在虽然很残忍却不得不承认他正在逐渐失去所有的光彩，终将变得平淡无奇，黯淡无光。南南是那个爬上壁橱偷吃果酱的小孩，将到手的果酱抿一点给自己，如果偷吃的小孩摔下来呢？底下等待的自己多半会手足无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