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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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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序
    本卷介绍:千年古卷,是末日的方舟,还是地狱的入口?
    
    
     在获知飞机失事时,韦伯斯特·盖尔警长正在保龄球馆内,正要把勺子插入一碗巨大的冰淇淋中。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除了对罹难者的惋惜以及对这场混蛋灾难的震惊之情外,他还想到的就是——这个价值七美元的圣代算是报销了。
     “是因为紧急迫降吗?”他问道,确定自己听明白了这个消息。他用一只手罩住听筒,以掩盖球道上保龄球撞击,继而重新摆放球瓶的回声。
     “不是。”康妮的语气很肯定,“压根儿不是着陆的问题。那架大鸟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头栽到地上,然后炸个稀烂。现在还不知道那飞机有多大,也不知道它从哪里起航的。我已经呼叫凤凰城和洛杉矶的航空交通管制,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这肯定是发生在我们县内吗?”盖尔问,一手抓着根柔软的吸管,“我觉着航线好像更靠西边,在阿库纳县以外……”
     “就坠落在公路边上,盖尔。老实说,我从这儿的窗口就能看见冒烟。事故地点不光是在县内,而且距离很近,你可以直接从特威大卖场步行到那儿。我已经带话给比特尔医生了。还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盖尔考虑片刻后,说:“有,叫安瑟去现场拉起警戒线,妥善处理现场。保持足够的距离,保证不会有人过来打探或拍照。”
     “那艾琳呢?”
     她说的是艾琳·莫格斯,《皮城纪事报》唯一的全职员工。她是个学究派的记者,因为她总是开车四处瞎转,归整档案前总是找人谈话,甚至拍私人照片都要用那台笨重的数码单反相机,这玩意儿使盖尔想到了有一次在成人用品的目录上看到的一个绑缚式ziwei器,后来他努力忘掉这一点。
     “莫格斯可以进去,”盖尔说,“我还欠她个人情。”
     “哦,是吗?”康妮略有些怀疑,但是口气平淡,盖尔觉得其中并没有什么恶意讽刺。他将冰淇淋从面前推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是那种名字很长、配料丰富的冰淇淋,上面撒着浓厚的巧克力、棉花糖和焦糖,各种搭配真是妙不可言。盖尔一度酗酒成性,如今已经戒酒。冰淇淋比酗酒强多了,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大概也比hailuoyin和快克可kayin要强得多,虽然他从没沾过毒品。
     “我马上就赶过去,”他说,“告诉安瑟,四分之一英里。”
     “什么四分之一英里,警长?”
     他向女招待挥手示意结账。“警戒线,康妮。我希望从事故地点起至少有五分钟的路程。一旦消息泄露,人们会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见到的越少,转身回家的速度就越快。”
     “好的。五分钟的路程。是吧?”盖尔能听见康妮在纸上记录的沙沙声。她讨厌数字,声称自己是“数盲”,就像有些人是色盲一样。
     “没错,现在就去办。再试试联系机场。我到了那儿再给你电话。”盖尔从一旁的空位上拿起帽子,顺手戴上。女侍者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亚裔女子,身上的名牌上写着“MADHUKSARA”,她将冰淇淋和热狗加薯条的账单一并送上。见盖尔没有动过甜品,她十分震惊。“咳,如果这是固体食物的话,我就要个打包袋了。”他尽量缓和这个尴尬。一听这话,她笑了起来,笑声响亮而持久,有点过分。站起身时,盖尔的身体有点摇晃——到底上了年纪,哪怕在这个天气,风湿病都要发作。“女士,我告退了。”他碰了碰帽檐,然后向门外走去。
     穿过灼热的露天场地,盖尔一边在脑中胡思乱想,一边向他那辆破破烂烂的雪佛兰老爷车走去。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用警局的预算申请一辆新车,但老爷车在当地就是一个标志,无论将车停在哪儿,都仿佛在告诉人们:医生今日看诊。
     “Madhuksara”这个词儿怎么念呢?她从哪里来,她在亚利桑那州的皮城如何谋生的?这里是盖尔的小镇,出于某种隐秘而强大的情结,他很喜欢这个小镇,但他无法想象会有人从千里之外来到这儿。是什么吸引着他们呢?商场,仅有三块银幕的电影院,还是沙漠?当然,他提醒自己注意,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Madhuksara可能根本不是移民:她也许就是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的西南角土生土长的居民。她确实没有半点儿外国口音。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曾在镇上见过她。盖尔不是个种族主义者,在作为警察的职业生涯中,这一点曾一度赋予他某种新颖的价值。他喜欢形形色色的人,就像喜欢口味各异的冰淇淋一样。但出于一名警察的直觉,他总是会将各种肤色的新面孔寄存在大脑中尚待处理的文件格中。因为陌生人到最后往往会是个麻烦。
     从68号公路到州际公路之间,一路通畅,不过,还未到达交叉路时,他已经能看见乌黑的烟柱直冲天际。“日间烟柱,夜间火柱”,盖尔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两句。他的母亲以前是浸礼会的信徒,引用经文就像人们谈论天气这么信手拈来。盖尔自己已经有三十年没碰过《圣经》了,但有些内容依旧根深蒂固,印象深刻。
     他将车开上与巴西特农场接壤的单行柏油道,穿过一条无名的泥路,很多年前,他在那里第一次接吻——当然,不是同某位年长的女性亲戚。
     他惊喜地发现道路已经赫然被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封锁,他得再向前一百码左右才能抵达事故地点,看到满地都是扭曲的金属残骸,四周浓烟滚滚。
     警戒线拉在两根松木护栏之间,斯彭斯——他手下最少言寡语、稳重老成的副警长之一,正守在那里,以防司机绕小道,穿过路障进入玉米地。
     斯彭斯松开警戒线放他的车进来,盖尔摇下车窗。
     “安瑟在哪儿?”他问道。
     斯彭斯向一旁点点头:“在那儿呢。”“还有谁在?”“卢赛斯基、斯库夫,还有米兹·莫格斯。”盖尔点了点头,把车开进去了。
     对于大型飞机坠毁事故,盖尔完全没有经验,一如他从没碰过hailuoyin和可kayin。在他的想象中,飞机应该是像一支箭似的一头插在地上,机尾朝天。可现实没这么简单。飞机外围的地面上翻起的泥土约有两百码长,五六英尺高。飞机坠毁时,在地面犁出一道沟,机身的碎片仿佛巨大的蛋壳,一路上四处飞溅,划出一道道弧线。剩余的残骸在远处燃烧——现在盖尔的车窗开着,他意识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燃烧物的恶臭。他无法确定那是尸体还是塑料燃烧时发出的臭味。他还不急着找出答案。
     他将老爷车停在安瑟的警车旁边,然后下车。飞机的残骸在一百码以外,但当他走向那新犁起的泥垄顶部时,周围站着一小群人,大火产生的热量已遍布盖尔全身,仿佛门闩闩住大门。安瑟,他的高级副警长,一边瞭望着翻新的乡村,一边用手遮护双眼。边上站着的斯库夫也盯着同一个方向看,斯库夫是个草包警察,今年二十七岁,可是年纪比他大两倍的人都比他身强体壮,堪当大任。此时,这两人表情阴沉,不知所措,就像是在参加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的葬礼,担心随时可能被叫上去发表一段简短的演讲。
     在他们两人脚边,艾琳正坐在高低不平的泥地上。那yinjing似的照相机正无力地躺在她的膝头,她低垂着脑袋,脸上挂着颓丧的表情,好像最近经常哭泣,从这个角度看去有些不大真切。
     盖尔刚要攀上这个隆起的土坡,跟她说两句话,就在他的脑袋露出坡顶时,蓦地,他看到了众人视线的汇聚点。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这可怕的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连双腿也不听使唤了。
     巴西特农场上尸横遍野:男男女女,还有孩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行李箱中弹出的衣物在他们上方炙热的气流中以弧线的轨迹旋转,仿佛他们的灵魂正穿着奇装异服,为重新获得的自由而旋舞。
     盖尔想骂人,可他的喉咙一下子很干,发不出任何声音。在这极端的高温下,他的眼泪刚淌下脸颊就在瞬间蒸发了,谁也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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