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遇尚勿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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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源十三年,吕家村秀才吕忆诚拜别父母前往京城参加秋试。吕家村地处偏僻,吕忆诚是吕家村的第一个秀才,吕家父母都觉得自家儿子为吕家增添了门楣,整天眉开眼笑的。
     乡里乡亲的也喜欢开玩笑,今天东家说:“吕大娘,你儿子真有出息,赶明儿中了状元榜眼,那可是要见皇上的,多威风啊!”明天西家说:“吕大娘,你家忆诚还没娶亲吧?我有个远方的侄女,那长的可叫一个水灵,八里十里地的都有人来提亲,要不等忆诚回来知会一声?”
     吕大娘笑着应下了,心里却盼着儿子早日归来,这养儿二十年,盼着有出息,更盼着平安,状元榜眼什么的倒是高望了,这一去半年的,那个傻孩子也不知可照顾得好自己,可别冻着饿着了。想着,便双手合十向着西方拜了一拜。
    
     吕忆诚生的白净,从小读书的白面书生从未下过地干过重活,临走前吕大娘还给做了几身新衣裳,白色锦花的袍子一穿,乍一看倒以为是哪家大户的公子。
     不像大户人家还配个书童,吕忆诚就只身一人背着一个灰布包袱赶路。毕竟是读书人,也还年轻,诗情画意的心思轻易就能被勾出来。这一路上,酸诗做了不知做了几首,一笔一笔记录在包袱里的书上。
     这页几个字写得潦草,细细一看,写的是:“晚,踱村北,夕正好,叹人生无常,乐不及一生。归饮数杯,得佳句数段以记之。逝者常往留不得,命尽天数何奈何?酒冷余香尤不退,举杯方知人成个。一倾壶,一举杯,一对月,一入喉,一人独饮到天明。”
     再翻看后几页,只见端端正正的写着:“颜如玉,千盅粟,书中良句千百段,怎可不自叹!”
     也有几页还看得过去的,至少没有悲天悯人,怀春伤秋的:“晚宿一村,恰逢嫁娶。随人至,火正当红,众人起舞,歌乐喜人。吾见之,心神具悦。人生得意须尽欢。”
     诸如此类的句子他都一一记录在册,实在让人想抹把汗,感慨一句:读书人果然伤不起啊!
    
     这日,吕忆诚行至历城,吃饭时从掌柜的那里得知历城这几日正是热闹的时候,历城虽玩乐的地方众多,但有处花桥这几日却是不得不去的。
     吕忆诚兴趣大起,细问之下才知这花桥并非是真的花团锦簇的桥,而是年轻男女约会的好去处。明日恰逢是乞巧节,城中女子会去花桥游玩放花灯。城中的年轻男子若是还没有意中人也可以去此处寻找,但是按规矩男子只能坐在船中,不得上岸,若是看中了哪位姑娘,便可以请船家捞起那位姑娘放的花灯,题上自己的名字再放回水中,若是对方姑娘有意,便会捞起花灯挂在岸边的树枝上,男子便可上岸去寻意中人了。
     “这···掌柜的,为何是男子坐在船中呢?”吕忆诚皱了皱眉头问道。
     掌柜的一拍大腿:“嘿!这姑娘家常年在深闺中,要是落了水受了惊,谁担当得起啊,莫不是你这个小秀才还是个不会水的雏?”
     掌柜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吕忆诚的脸“刷”的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辩道:“我···我···这···这···当然···当然···”
     众人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自顾的笑着,角落的一位同着白衣的公子一打折扇笑着高声说:“是个雏怎么了?这天下姑娘好找,可这意中人难寻。要我说,这公子啊是没去过花桥,若是今晚去了花桥,指不定明天可就不是个雏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这话说的众人心里都很舒坦,脸店小二都过去给多倒了几碗茶。
     吕忆诚只是低着头,吃晚饭便往房间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的那位白衣公子。
     “你刚还没谢我呢?”白衣公子笑着看着他。
     “谢?”吕忆诚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拱了拱手:“哦!多谢兄台了!”说完便向绕过他回房间。
     “兄台,今晚可有兴趣一游花桥啊?”那位白衣公子一闪身又拦住他的路。
     “在下赶路赶累了,想早点休息,就不去了,客栈走道窄小,麻烦兄台让一让。”吕忆诚维持着读书人的形象,甚是委婉的回绝了。
     “兄台,难道不想找到意中人?”
     “在下无意中人可寻!”吕忆诚说完便绕过白衣公子向房间走去了。
     这晚,吕忆诚把墨研的黑黑的,提笔写道:“吾生二十年有余,自知学识浅陋,识得二三字,书不过旦旦尔。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吾甚有感,功未成名未就,尚有国要报双亲待养,意中人之事岂可笑谈?自勉之!”
     写罢读了两回,越读心中越觉凄凉,活了二十余年自己竟然不曾有过意中人,村里面同年的差不多都成婚了,自己因为读书不曾提过此事,八大姑七大妈来说亲的也是一概不理。深夜长读,红颜挑灯的滋味自己不曾尝过,书里也不曾读过,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正当吕忆诚来回踱步烦躁时,店小二敲开了门,送上一盏花灯,说是老规矩,乞巧节入住本店的均送花灯一盏,希望各位客官都可寻得心上人,一生喜乐平安。
     吕忆诚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红鲤鱼花灯兀自发呆,一抬头只见白天的那位白衣公子正捧着一盏兔子花灯走过来,一脸哭笑不得的说:“掌柜的太会做生意了,我们这大老爷们的居然送花灯?不过这心意倒是好的,既然送了花灯,总不能留着,不如做个伴,一起去花桥把它们放了吧?”
     吕忆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啊!”全忘了什么“功未成名未就”“国要报双亲待养”,只觉得刚刚的烦闷全都没有了,心里欢喜无限。
    
     每个地方都有乞巧节,但是历城却独创僻径,要男子坐于船中,姑娘挤在岸上。是时,满湖的花灯上题的是各种祈愿和姑娘们的名字,满湖人影灯光煞是热闹好看。
     吕忆诚和那位白衣公子到达花桥时,乞巧早就开始多时了,满湖的各式花灯,各种轻巧的渔船载着翩翩公子们去捞那些花灯,也有在湖边帮着姑娘们捞花灯的渔娘。欢笑声,尖叫声,买卖声,直闹得吕忆诚一脸笑意掩都掩不住。
     在来的路上,白衣公子就告诉吕忆诚自己叫尚勿华,此时他拉着小心翼翼捧着鲤鱼花灯的吕忆诚走到湖边,向旁边的一个渔娘借了一个火折子递给吕忆诚:“快点,咱们把他们放了,然后看看有没有渔船还空着,咱们去湖中心看他们捞花灯去。”
     吕忆诚接过火折子点燃自己的鲤鱼灯,然后又递给尚勿华,尚勿华自己点着自己的兔子灯,抬头时吕忆诚已经蹲在水边轻轻地将手中的鲤鱼灯放在水中了。满湖灯光的映照下,吕忆诚一张脸平添几分柔和俊俏,看的尚勿华心头一动,赶忙低下眼去,却听吕忆诚唤道:“你捧着灯干什么?还不快放了!”
     尚勿华这才上前几步蹲在吕忆诚旁边,将兔子灯放在水面上轻轻推了出去。兔子灯摇摇晃晃的向湖心飘去,一波一波的水纹荡开,尚勿华看着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两人沿湖边走着希望找到一个空着的渔船,走不多远,正好一个公子哥上岸寻姑娘,两人便搭了那艘船。渔船向湖中心划去,周围拥簇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每个花灯上都题着不同的语句。吕忆诚见了便问船头摇着桨的渔夫:“船家,这花灯上怎么还题着字?”
     渔夫一边不慌不忙的摇着,一边笑道:“两位不是历城人吧?”
     “还望船家指教!”吕忆诚满口的书生气。
     船家笑了笑:“小秀才不知,乞巧节来这放花灯的姑娘可不全是为了求一段姻缘的,也有来求平安,求郎君高升的。你们看那上面的字就知道了,这种花灯捞到了是要放回去的,那种写着什么什么鸟的,还是什么莲的才能捞来。”
     “原来是这个样子!”吕忆诚点点头,又对尚勿华说道:“我们不知,倒浪费了那一个上好的花灯,平白无故的没有题字许愿!”
     “哈哈!那忆诚想题何字?莫非也想求姻缘?”尚勿华一下一下的将折扇敲在手心笑道。
     “勿华兄怎么尽爱说这种笑?男儿求姻缘岂不是小女儿情态?武将当求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文臣当求治国理律,鞠躬尽瘁。就是我们这种身无功名的,寒窗十年,也当求有朝一日为国效力。”
     尚勿华眯着眼睛含着笑听他讲完,微微低了一下头。吕忆诚问道:“勿华兄有话要说?”
     尚勿华抬起头笑问:“你读了十年书,孔夫子有没有告诉你如何方能治天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忆诚皱起眉不悦的问道。
     尚勿华站起来走到船尾,双手负于身后对着湖心朗声道:“《礼记·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罢转过身看着吕忆诚:“忆诚兄你说这是何解?”
     “···”吕忆诚一时无话。
     “哈哈哈哈···这位小哥倒是个明白人,咱们这些小百姓,什么治国平天下都是空的!能娶上一个好婆娘,养一屋孩子,有饭吃,不挨饿就行了!那些事都是那些大官们管的,轮不到咱们!”船头的渔夫一边摇着一边笑着说。
     吕忆诚不说话,目光飘向远处的湖面,远处一片花灯璀璨。尚勿华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花灯:“好了,古人也云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虽不是春宵,却是良宵难得,讨论这些事未免大煞风景,不如让那个船家划过去,我们去捞几盏花灯!”说着回过头对船头的渔夫说道:“船家,去那边吧!我们要去捞花灯!”
    
     “花桥一游,受益匪浅,勿华兄言之有理。灯火阑珊,韶华渐逝,伤感于斯!”那晚,吕忆诚又写道。本来准备多写几句,但是一想到捞花灯时发生的事,不禁脸红耳躁,羞得扔下笔,吹灯上床睡觉。
    
     “忆诚,你觉得哪只花灯好看?”眼看着就要靠近花灯了,尚勿华问道。
     “都很好看!”吕忆诚如实答道。
     尚勿华差点将扇子敲到他头上:“都好看?你总不能都唠会去吧?你要捞的可是你心上人的那只!”
     “那···那勿华兄你觉得哪只好看?”吕忆诚为难道。
     “我?我自然没想好!但是也想的差不多了!这样吧!你捞一个,我捞一个,看看谁捞的好看,指不定你可以在这花桥上结一段姻缘也未可知!”
     吕忆诚也不跟他争,也争不了,因为尚勿华那双眼睛已经如同猫见了鱼般死死盯着眼前的花灯了。
     吕忆诚从未想过在这结什么姻缘,因此也不着急,坐在船尾看着眼前的花灯成群结队的慢慢飘过,心境空明,深思欲出。忽见灯火阑珊处一盏灯几番明明灭灭,不急不慢的向他飘来,吕忆诚神来般的探出身子捞起了这盏直至向他飘来的灯,等捞到手提上了船才发现竟是只兔子花灯,灯身四周干净无墨迹,里面的蜡烛即将燃尽,明明灭灭的让人顿生怜爱。
     “诶?这是你捞的灯?”尚勿华见吕忆诚抱着盏灯站起身,回过头去看,见吕忆诚抱着盏灯看得出神便走过去看。
     “是啊!我见它直直向我飘来便捞了它,只是这灯周身并无字迹,也不知是谁的!”吕忆诚嘴角啜着一抹笑说道。
     尚勿华听了脸色古怪的接过,看了看又抬起头挑着眉看着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的吕忆诚,幽幽地说道:“忆诚,你捞的···你捞的是我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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