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讲,青石一别枉年少 【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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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三】
孟婆终究也是过来人,在酆都做活的人,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每当我看着孟婆的脸,总在揣摩着她在阳间的经历,许久也没有答案,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是怎样一个女人,会倾尽自己的心力去劝一个人放下前世的恩恩怨怨,一碗下肚重新做人。
然而与孟婆相比,我做的活机械化的多,给判官打下手。说白了不过是整理生死簿的活儿,那新晋的女判官雷厉风行,凡事喜好自己动手,我不过是隔三差五地去生死轮打扫一番,颇为清闲。
而清闲予我,又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呢?不过是回到那依旧建造在城郊的屋子里,进进出出,而或是像现在,静静地去找一处坐着,想些苍老的故事。
“这些事情,怕是没有结果的罢。”孟婆在一旁如是说。已经记不起那是什么时候,她把我带进酆都中心的冥重楼,盘旋而下九层,入森罗宝殿,在底层“阴九九”,我接过一打生死簿,从此开始了酆都的生活。生死簿,生死条状,历历在目,纵观这百态人生,我忽而觉得自己竟然不算是最可笑的那一个。
那时孟婆轻叹,扶桑,你若是命好,婆婆一定替你讨个人情,让你俩重聚。
我轻笑,谢过婆婆的好意。
我翻看着那一本属于闫雾蓝的页册,狼毫小篆从头至尾,密密麻麻地上百页。我笑这人倒是轮回了不少,却在最后一页上看见了一行小字,朱砂一笔。
指尖莫名地一颤,那页册终是从掌心逃脱,“哗啦”地掉落在地。
“孩子,事已定局,你释怀吧。”孟婆如是说。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那页册封面上行草的“闫雾蓝”三个大字,早已成为一块刺青,一下一下刺在我的左胸。鼻腔内充斥着酸楚,许久不曾润湿的泪腺即将决堤,我紧了紧双拳,将那掉落在的册子重新拾起,收好放入生死轮内,终是强颜而出。
我是整个酆都除了判官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动生死簿的人,不作仙班亦不列鬼神;然而那个会在出梅入夏的季节里歪着脑袋的闫雾蓝,早已超脱轮回,受封冥主。从此,我抱着生死簿穿梭在冥重楼地底的“阴九九”,他睥睨众生居高临下位置于冥重楼地上塔顶“阳九九”;我不过是一介孤魂野鬼,幸得孟婆三分怜悯,他权倾冥都万鬼俯首,尊一声“王”。怕扶桑与闫雾蓝之间再不是十八层楼房的距离,而是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阂。
“婆婆,这酆都,为何也有春天?”我伸手,任那些新发的柳枝抚过掌心,这个节气还是它们柔软的时候,淡微的木质清香钻进指甲缝。我抬头见到那些新来的魂魄赖在望乡台上不肯走。
孟婆轻叹:“这阴间同阳间一般模样,自是有四季春秋,也不少人情世故。”
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看着那望乡台,台上人来不及再望一眼亲友安好,便被身后的人扯了下来——这是轮回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留一眼挚爱最后的模样,再去三生石前观摩三世浮沉,最后一碗孟婆汤,一世轮回再次开启。
都说那望乡台最后一眼望的是一生所爱。而我在想,若是我上了那望乡台,又能望见些什么呢?或许是那人邪魅地窝在软榻里,半掐着嗓子挤出一句“扶桑过来”吧。
想到这儿,倒是自己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