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回到伊里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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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回到伊里安
明天一大早是要上路的,他们先前在太阳公国R镇的勇者联盟接受了任务,因为太阳重要的水域在战争中遭到了污染,因此要前往北方的森林寻找蓝龙。——那是一种可以净化水和海水的水生魔物,喜欢群居,生性敏感易怒,向来不和其他种族亲近。
说实在的,离开太阳国境了,这里的夜空美得让人眩目。
“鱼翼”的成员们吃过了晚餐,喝酒的喝酒,掷色子的掷色子,围着篝火高声地交谈和击掌。
仍旧没有人愿意搭理我。——不过这也无所谓,这说明我在他们看来至少还不是具有威胁性的。
于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干脆独自坐在一边,仰头静静地看着星空。本人大祭司之名可不是假的,观星可是日常课业之一。
话说其实观星是一种很玄的也很无聊的玩法,因为基本上如果不是那些有天赋的职业占星师,一般学习观星即使学有所成,也不见得想知道什么就看到什么。
结果本来打算看看明天行程的我就看到了极其愚蠢的星相:今晚睡前要喝牛奶。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果然啊啊啊,当年没有认真跟圣教团的老爷子好好学习的后果,每次观星观到的结果都是这种无关紧要到可笑地步的事情。
这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是先前被我引火恐吓的棕发家伙。我懒懒地抬眼睛看他。
——你挡到我占卜大局了啊。
“小鬼,”他递过来一只硕大而且粗糙的木制杯子,粗声粗气地自我介绍:“我叫多玛!”
杯子非常大,装了液体就更加沉,我两只手都用上才好不容易接过来。
杯子里是热的酒,夜里露寒,野宿的兵士们大多用这样的烈酒驱寒。
“如果你不高兴叫我鱼翼……”我抬头朝多玛笑笑,说:“可以叫我本来的名字,——斯菲奈。”
多玛看着我挑挑眉,不置可否。
——大概是觉得我这种时候还坚持说自己是“鱼翼”,非常的愚蠢和狂妄吧。
我笑着朝他举了举手里的木杯,然后喝了一小口。
灼热的酒液突然进入我的身体,我差点要吐出来。
——学习魔法,尤其是白魔法的人再怎么强大都是很脆弱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我本来和其他魔法师一样,终生只能吃些清淡和温和的食物;像是这样烈性的酒,加香料烤炙的肉类,都是不吃的。
但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我皱着眉头把酒咽下去。出于自我保护,酒液会马上转化作其它力量蒸腾出去,于是我的体表开始泛起淡淡的光晕,像大主教的圣光那样把握整个人笼罩了起来,微微照亮了身下的草地。
“斯菲奈……”多玛重复了一遍,显然是在验证自己的怀疑,“你为何声称自己是‘鱼翼’?”
“那是神给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在我之前使用这个名字的人是谁。”我把手合起来捧着杯子,酒的热气让人觉得很舒服。“但是我本来的名字,就叫斯菲奈。”
“但是你这个样子,真的能够作战吗?”多玛仍旧粗着嗓子问。
“我是带兵军打仗,不是打仗。”我纠正道。
多玛看了我一眼,低头喝酒没再说话。
我一笑置之。——我知道他们在质疑什么,自然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被信任。
大祭司的名头顶着是很牛很伟大没错,但那个“光辉”的形象是神殿之外流传来流传去流传出来的,并不是我的真实面目。天知道我本人是其实是一个多么娇生惯养、喜欢偷懒、投机取巧、溜须拍马和爱好敛财的奸人。——不过,可能正是因为我是“奸人”,才能把白蔷薇十字团那一大票各式各样的家伙骗的服服帖帖。
因此,我再次冒着被圣教团的老头子们绑起来浸猪笼的危险,坚持地留了一头带整齐小波浪的金色卷发直留到腰际,配我的白色绣金神官礼服,要多华丽有多华丽,要多拉风有多拉风哈哈哈哈哈!
按照普通人类大约500年的寿命来算,90岁成年,接下来是漫长的青年时期,我今年110岁可是不小了啊,可能是由于30多年前我没听教团的老爷子的劝告,强行修行一个高级魔咒的关系,出了点小问题。从此之后我就没再怎么长大了,无奈地停留在这个70多岁的外形。
记得还在神殿里的时候,每次皇室的聚会看到那些丰满高挑的舞娘和贵族夫人,我都要咬牙切齿一番;偏生那个阴险名声远扬但在我看来其实脑袋少筋的凯撒金亲王喜欢折磨我,每次请柬都不会漏下,末了还附上一句:若祭司大人喜欢女人,本王绝对不辞途远买下西陆最漂亮的舞女送上……
我看了一眼旁边几乎是把酒往嘴里灌的多玛,感叹一句,低头慢慢地又喝了一点点。
这次,嘴唇还没有碰到木杯里灼人的酒浆,一只缚着黑色软甲的手臂伸到我面前,取走了杯子。
“多玛,你竟然给小孩子喝这种东西?”在佣兵中间会显得异常修长的身影挡在了我们前面,有人责问道,“——嗯?”
“什么嘛莱修,”多玛看清来人之后,有点不满地抱怨,“是你太敏感啦。”
我也抬头看上去,在星光下面,拿着我的杯子正在训斥多玛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
男人的皮肤并不白,而是东方人才有的冷冷的小麦色,黑色的长发在脑后随意绑了起来。他穿着绣了暗色龙纹的玄色长袍,没有穿铠甲,只是有简单的软护甲,在微光下微微看出那上面泛光的鳞片。
龙骑士?我在心里“哦”了一声,有趣地打量起他来。——我记得龙骑士都是些相当臭屁的家伙,当年我们白蔷薇没少为龙骑士和独角兽骑士的冲突头疼。
注意到我的目光,黑发男人也朝我看过来,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白鼠。
他蹲下来,把杯子塞回我的手里,戏谑地说:“小孩子晚上应该喝这个。”
把杯子接过来,往里面一看:——我靠!
……是牛奶啊。
物质转换?普通的龙骑士可不会学这个。
我抬起脸,和黑发男人对视,两个人脸上齐齐现出冷笑。
一边得多玛感觉气氛不对,正想开口打断。
说时迟那时快,我和面对面的男人闪电般地出手了。
我们的手都停在了对方的额角边,——互相掀开了额前的头发。
“黑魔法师啊。”我看着黑发男人额前苍蓝色火焰图案的印记,微笑道,“看不出来嘛。”
“彼此彼此!”他也笑道,手指抚上我眉心赤金的六芒星:“光明圣教团?”
“是啊,虚伪的圣教团。”我哼哼道:“在下,斯菲奈•林。”
“彼此,不入流的黑术士。”他同哼哼:“指教了。——基尔•莱修。”
多玛看着两个揭穿对方秘密又各自报上姓名之后面对面嘿嘿嘿地笑得比鸦族还恐怖的家伙,有点不知所措。
凡是能够直接进攻的魔法都属于黑魔法。说实话我是一直不喜欢黑魔法师的,即使我们所说的“黑魔法”和“邪恶的魔法”根本不是一回事。——记得还在圣教团实习的时候,被那班老得哆哆嗦嗦的傻瓜勒令留下来,和整编里面最强的学生一对一练习。对方就是一黑魔法师,把我整得那叫一个惨啊。
直到我当上大祭司,终于把他流放到北方的伊里安去了。
眼不见心不烦。
我那耻辱的岁月啊。
北方的伊里安帝国,是每个大国都派人监视但却没有太多交涉的国家。
同为可以媲美太阳或锡比利亚的强国,伊里安除了略微小一点之外,还真就没有什么致命伤。——奇怪的是这个国家近几十年都很安静,既不热衷战争,也不积极外交。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不知道。
我们都几乎遗忘了这个国家了。
  
“有蓝龙栖息的北方森林……”我喝着牛奶,身上的光渐渐淡下去:“是不是要穿过伊里安?”
“是啊。”多玛喝了一口酒,说。“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根本找不到蓝龙。”
“蓝龙是只生活在开阔水域的群居肉食龙类,通体呈蓝色,体表覆盖坚硬旋状鳞片,头上有四角或六角,体型不大但是脾气暴躁。”我慢吞吞地在杯子里腾起的热气后面打哈欠:“一般来讲昼伏夜出比较容易遇见它们,但是吵闹和陌生的气味会激怒他们,遭到成群的攻击。”
看到多玛和莱修都望着我,我又补充道:“那就不好办了。”
莱修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饶有兴味的微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小家伙,还真看不出来。”他朝我蹲下来,一边打量一边点头。“——看来你还真的有通过正规魔法生物学的考试吧?”
我鼻子里嗤了一声,不作回答。
开玩笑!你爷爷我可是国家魔法升格考试院的阅卷官呢,考个P!
“……你看看巴尔都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多玛向莱修嘀咕:“你没去R镇广场,在那里的时候,他报上的名字,可是‘鱼翼’。”
说太大声啦,大叔!我都听见啦。
“‘鱼翼’?”莱修这回没掩饰住他的吃惊,“——Fish  Wings?”
“干嘛,你叫我。”我懒懒地插嘴道。
“你说你叫‘鱼翼’?好大胆啊。”莱修一伸手把我捏过来,“你的确有点本事,但搞清楚了,‘鱼翼’是你这种睡前喝牛奶的宝宝好冒充的么?”
“嫌我和你们重名的话可以学圣教团的老妖怪们叫我斯菲奈。”我在莱修的大手掌下面耸耸肩:“反正我不管成了鱼头鱼尾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们这厢正嚷嚷着,老远就听见了巴尔萨泽的粗嗓门。
“喂,基尔!”他一边把大袋子从他的坐骑兽身上卸下来,一边朝这边招手:“把那只白老鼠捏过来!”
“知道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莱修戏谑地看了我一眼,拎起来就往那边走。
小……小白鼠?!
这是要把我喂给那畜牲作晚餐么?!远远看到巴尔萨泽那只长着老鹰脑袋脖子上还有红鳞的狮身兽,我愤怒地大叫起来。
“来。来!”巴尔萨泽从莱修的手里把我捉过来,献宝一样递到那只怪兽的鼻子底下,“——来,花花,这是新队员,认识一下。”
花花?——你给那恶心的大块头取名叫“花花”?!
恐怖的老鹰头在我身上嗅来嗅去,似乎是嗅到了我对它大名的不满,末了还冲着我的脸“嘎——”地喊了一嗓子,那叫一个惊悚啊!我被吓得失声大叫,抠着巴尔萨泽的肩甲就往上爬。
巴尔萨泽哈哈大笑,一手捏着我颈后的皮把我扯了下来一手还不忘无限怜爱地抚摸着怪物的脑袋,连声说“你不要吓他么,花花~”。
“巴尔,明天就要进入伊里安的国境了,我们还是分散开来,悄悄地进去吧?”莱修把被花花看到食物的高兴眼神吓坏的我从巴尔萨泽手里拿过来,并拍打作安慰状:“他们也在猎蓝龙,一定不会轻易允许其他国家抢先,嗯?”
“明天开始分成三队,基尔你带一队走东边,我带人多的一队乔装成商人的队伍从皇城走,顺便搜集森林边境守军的情报,应该不会显得太鬼鬼祟祟了。”巴尔萨泽伸手来揉我的头,好像我是什么宠兽似的:“呐,基尔,宝宝就放在你那里,记得喂他。”
……真把我当宠兽了……
我愤怒地吼叫一声,一口咬在巴尔萨泽的手背上。
“……他有意见。”两个人愣了半晌,莱修总结道。
“我不要跟基尔一组!”开玩笑么,自古狡猾之人不和狡猾之人打交道。我立马开口反对。“我要跟着巴尔萨泽。”
“过皇城可是很危险的,宝宝。”巴尔萨泽虎着脸凑过来:“基尔是我们这里难得的魔法师,你跟着比较好。”
“不要!”我对着他的鼻子,吼道。
魔法我自己会!与其跟着同样耍这些鬼把戏的家伙,还是跟着身强力壮的笨蛋来得踏实些。
巴尔萨泽无奈地摇摇头,从莱修手里把我接过来,放在了鹰头狮身兽的背上,狮身兽骄傲地抖了抖身上的鳞片和羽毛,仰天嘎嘎地怪叫起来,把我震的差点飞出去。
“……我可不可以不骑花花?”我问。
“你是想骑我么?”巴尔萨泽反问。
……我还是骑花花吧。——您看起来不能飞的样子噢。
好吧!
要过皇城,我也是有我的目的的。
我要到这些繁华的地方才好搜集我需要的情报。这可是重组我的白蔷薇的第一手资料,不是么?
那么今晚可要好好睡一觉,明天上路,偷偷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太君~觉得怎么样?
翌日。
被迫用亚麻色的布裹起作木乃伊状乔装成有够土包的西域商队,我坐在那匹明显手脚不协调的骆驼背上大发巴尔萨泽的牢骚。其实不单是我这匹,放眼望去整整一队骆驼没有哪只是走得正常的。——因为这是让基尔•莱修使用了一个据说能维持到天黑变形魔法把那些个坐骑兽(包括花花在内)伪装成骆驼的成果。说实话,能够远程维持变形系的魔法是很消耗体力的一件事,我对那个“维持到天黑”一直持怀疑态度。
两个小时前,由于我拒绝乘坐这只三十秒钟前还是花花的骆驼,被多玛给哄了。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要被人哄了。——因为多玛哄人的方式很干脆,直接掏出一块也不知哪来的超大粉红色糖果塞进我嘴里让我闭嘴了事。而且两个小时过去这糖都还没有溶化的迹象。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异常安静。
我本来打算和另外一个同样被裹起来的,看上去不是很高大的家伙同坐在靠队伍最后面的货车上,这车上装满了土豆还是什么果实的东西,本来还有那些带长柄的兵器,之前巴尔有建议莱修把它们都伪装成工艺品,结果由于莱修水平不够,越伪装越可疑,照那样下去恐怕我们没到皇城就给逮了。
最后拉到了半路我还是看不下去了,趁没有人注意,一个隐形诀把它们统统搞没。
出入皇城的猫狗人神魑魅魍魉看来还真挺多的,为了通过入口的关卡,我们这一大溜伪装得十三点兮兮的“商队”不得不乖乖排在队伍最后面,等待盘查。我含着多玛的糖果望天,闷闷地想,啊,这不都快傍晚了么?身下的骆驼有点不耐烦地动了动,发出“嘎——”地一声怪叫。
别紧张么,花花。我笑笑拍了拍身下的骆驼:基尔的变形诀能维持到天黑呢!
花花像是心有灵犀,很赞同地又“嘎——”了一声。
……
……等一下。
什么叫做“嘎——”啊?!
骆驼不是都傻着一张长脸安安静静的么?!我大惊,掀开长长的袍子向下看,——Shit!之前是谁说“至少可以坚持到天黑”的!!
骆驼的长脖子后面已经明显冒出了类似鳞片的红色花纹,蹄子也明显爪化,更夸张的是那个鼻子……什么鼻子!那个嘴巴!不,那个喙!那个猛禽的喙!!
真是……
真是……
喂!花花!我在心里大叫着,手忙脚乱地整个人趴到它背上,企图遮住那些可笑的羽毛和鳞片。你可千万别在这里现出原形啊!
花花似乎还觉得自己又骆驼又鸟爪的很拉风似的,仰天又是嘎地一声。
他奶奶个胸!
私带驯养的魔兽进皇都!这罪名足够我们被伊里安的守城捉起来五花大绑给埋了!——队伍里唯一会黑魔法的基尔离的老远,不能指望他来救命;偏生我学习的是白魔法,变形咒对于白魔法系的学生来说是选修课程,像我这种懒人要是有选修那才有鬼!
别说是把花花那种体型的怪物变成优雅小骆驼,我就是在超常发挥的时候也最多能把一瓣大蒜变成一瓣剥了皮的大蒜而已!
这下不好,我把手费力地绕过花花渐渐显出原形的粗壮脖子,掏出多玛给我的超大型糖块一把塞进它的鸟嘴里,当即把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嘎”给它堵了回去。
“喂……巴尔!”我伏在花花背上朝着走在前面的巴尔萨泽用力嘘声,“——巴尔萨泽!”
大踏步走着的巴尔萨泽压根没有听见,靠!耳背是吧。我把尾指抵在一起小小一个爆破诀从背后戳了过去。——想当年还在都立魔法学院的时候,这是一个从双子座言灵研究院来的诡异教授私下里教给我的自制魔咒,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我拿来恶作剧。
该小型爆破诀地在巴尔萨泽脖子后面炸开,发出细小的“噗嗤”声,接着冒出一缕烟。巴尔萨泽浑身抖了一下,飞快地转过身来。
他显然是太过相信基尔的成果了,居然大老远地朝我吼了一嗓子:“宝宝?什么事情?”
MY  GOD!不是我有事情,是你们家花花有事情!
盘查的队伍已经渐渐缩短,守城的兵卫都警惕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显然是我的动作和身下的“骆驼”都太过异样,城守眯起了眼睛,几个手执长矛的兵卫朝我们走了过来。
“喂,那边的!”一个塌鼻子头的兵卫朝这边扬了扬下巴:“什么人?”
“呵——”巴尔萨泽侧身,高头大马地把花花背上的我遮住,打哈哈道:“商队的,车夫的孩子而已。”
“是吗?”塌鼻子傲慢地蹙着眉打量巴尔萨泽,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调:“商队还带着孩子么?是不是让孩子带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巴尔萨泽愣了一下,不解道。
“禁药什么的,”塌鼻子扬起眉毛,“谁知道你们这些狡猾的外来商?”
我注意到巴尔萨泽垂在身侧的小铲子一样的大手捏紧了拳头,我敢肯定,要是他现在给那塌鼻子的混蛋来上一拳头,铁定能把他的脑袋打得飞出去。
我有点紧张。——千万不能忍不住啊,要是在这里打起来,我们的队伍毕竟是分散的,敌众我寡,没有胜算;而且,这里是皇城,一旦被怀疑到,定会在整个伊里安境内戒严起来,到那时候别说是我们,就是基尔和其他小队伍,也没有能穿过该国的把握了;就是万一万一我们露馅之后杀了出去,又怎么免得了被伊里安追杀?要是惹上这么一个目前连实力都不明的大国家,保命都忙不过来,哪里可能带着蓝龙回去复命。
我承认我想太多,但面面俱到这就是我身为一个幕僚的必需武器,谨慎和分析永远是本能的。
巴尔萨泽虽然粗线条但还不至于愚蠢,我相信他已经想到这些了。
“我们是正经的商人。”他微低着头,耐着性子回答塌鼻子的城守,“我们带的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
“哦……”塌鼻子慢悠悠地掀看着花花身后的几架大货车,试图找出点什么来。当他走到走后一架车旁的时候,坐在一大堆袋子上的,浑身一直用黑布紧紧裹住的家伙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
触到黑布兜帽阴影下的目光,一瞬间空气仿佛冻住了一般。
我心里一惊:呃,是——鸦族?
塌鼻子浑身战栗了一下,立刻住了手,讪讪地清了清嗓子,一边往回走一边大声地问检查着队伍前方的兵卫:“检查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队伍前方的城守兵卫大声地回答他。
塌鼻子转头,又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巴尔萨泽半天,最后哼了一声,才悻悻地挥手,“行了行了,快进去吧。”
“嘿嘿嘿嘿,谢谢谢谢。”巴尔萨泽立刻谄媚地朝他哈腰,才安慰地拍了拍我又大步走在了前面。
我也大松一口气,用垂下来的袖子遮住花花的鸟脸,骑着它跟在了后面。
谁知道没走出两步,头皮一阵麻疼,有人从后面揪住了我的头发!
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觉吓了一大跳,我惊叫起来。
接着一只大手粗暴地掀开了我戴着的大兜帽,刺目的阳光一下子洒在了我的头上和脸上。
我回头,看见塌鼻子的城守,正得意地笑着,手里握着一把我无意中从兜帽中滑落出来的金发。
——在这大东欧陆上,极其少见的金发!
从都立魔法学院毕业之后,进入光明圣教团,又从小小的修学到万人顶礼的神官,甚至成为大祭司;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在圣教团的时候做过我陪练后来又被我放逐的,早已记不清名字的黑魔法师之外,还真的没有哪个人那么够胆扯过我的头发!!
所以我出现了极其愚蠢的第一反应——大吼一声转身就放了一个超大型还混合了膨胀咒的冷冻诀——就像当年对付那个不知好歹但又的确不容小觑的黑魔法陪练那样。
塌鼻子的大胆城守最后只来得及哀叫了一声。
冷冻诀杀伤力很强但是太过消耗体力,无法远距离或者大面积使用。
膨胀咒没什么攻击性但是极易施放而且生效奇快,射程和范围都异常理想。
所以这两个咒语混合的效果实在是华丽到了一种猥琐的境界。
放出来的当时我就后悔了。
因为在那之后的一秒钟之内,四周的空气嘁哩喀啦一阵脆响,以塌鼻子城守为中心,蜂房一样结出半径200英尺有余的酥松的冰坨。我以前还特地远目过,是相当有视觉效果的。
——这就是问题。
啊啊……这个蠢造型肯定比我想象的还醒目!我痛苦地抱住脑袋:现在别说是皇城中心的禁卫军,恐怕连邻城的守军都要看见了!
现在的情况是——除了施术者我以外,方圆200英尺内的人和骆驼(伪)都统统动弹不得,最起码五分钟之内动弹不得。
但是皇城特有的飞龙禁卫们,顶多三分钟就可以赶到查看异况。
这回被抓定了!
三分钟内……我可以干什么?
用焰诀之类的稍大型一点的魔咒把这边的诡异冰块熔掉?——不行。火字系的焰诀和无字系的隐形诀是冲突的……要是动手,藏在马车上的那些个武器啦弹药啦统统都要露馅,到时候整个队伍谁都得死翘翘,一个跑不了!
……
…………
魔法基础理论学得好又怎么样!我懊恼地揪住了头发:真正动起武来理论这劳什子有个屁用啊!
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见过打架。其实使用魔法就跟打群架一样,决不是单单基础良好和有破坏力就能解决问题;打起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打过架的人和经常打架的人是明显不一样的,力道,技巧和准确度,有经验的人远远要比仅仅做锻炼的人来的可怕。
——很不幸地,我就是这种能挑唆一万个人打起来而自己完全不能打的类型,只要涉及实际操作,基本上都要出事。
看来剩下三分钟,我还是用来哭吧。
我抱着头,透过大冰山可以看到被冻在里面表情郁闷的整个商队,因为冰山内的松饼构造折射,被扭曲成异常幽默的形态。在离得最近的地方看到了塌鼻子城守,一时火起,我伸手又把他周围的冰块加厚一层。
唉,这个上午真是糟透了。
魔法制造出来的冰是不会自然溶化的,需要用属性相反的魔咒进行破坏。于是当骑着飞龙的禁卫来到城门的时候,皇城的人们几乎都来围观了,一边看着解咒师们在半空里念着咒语逐一消融冰山,一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飞龙挥舞着宽大有蹼的翅膀在半空里低低盘旋,把我们都包围起来,背上的骑士手里拿着和伊里安城守同样的长矛,裹了软甲的胸前佩戴着金灿灿的皇家正规军的标志:很华丽的盾牌造型上交叉的长矛和橄榄枝,伊里安可是一个崇尚骑士精神的国家;那上面还有代表着皇室姓氏的字母M……
啊,M?
——我记得伊里安的王室姓氏是“威路登”吧?应该是“W”而不是“M”吧?!
难不成……伊里安这几十年来的天翻地覆是因为……易主了?  
天啊,虽然说还在都立魔法学院未毕业的时候我就很讨厌教周游史的老头子,这科一直学的不好,毕业了之后又不喜欢关心时政,外边发生的事一概“干我屁事”,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我该不会记错吧!我甚至还记得,在《二年级必修周游史》下册第十四章第8小节,郑重地提到过伊里安王室威路登十三世登基的事情。——这可是一个统治了很久的王朝哦?
就当我我盯着那个金光灿烂的“M”发呆,两只并驾的飞龙降低了高度,身着软甲的骑士一左一右捉住了我的肩膀和手臂,挟着我升到半空。
“非常抱歉。本城上空布满了可以探测出魔法力量来源的咒语,在你们接近城门的时候就已经被监视了。”其中一个飞龙骑士用很礼貌但是很生硬的语气说。“进入皇城的魔法携带者都要经过严格检查,皇城内也不得擅自使用攻击性魔法;阁下已经违反了本国的魔法管理条例,因此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攻击谁了?”我立刻变脸作无辜状:“我们队伍觉得天气太热,集体吃点冰沙怎么了?”
我明显看到挟着我的骑士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但立刻恢复面无表情。
“——不行。由于本城检测到阁下魔法能量波动异常,因此请跟我们走一趟。”骑士绷着脸继续礼貌说明。“本国乃至本国周边的国家都没有金发的种族,只有远西的太阳公国才有少数,国王曾经下令,凡金发的入境者都要特别审查,所以……”
“等一下。”我眯起眼睛:“特别审查?”
“是的。”骑士严肃地回答,“要到神殿进行特别审查。”
“那我的队友们呢?”我朝下指指好容易从冰山里面脱困的商队和骆驼(伪)们,问。
“他们可以放行。”
“那就好。”我笑笑,打了一个响指,一只白色的小蝴蝶从我的掌心腾起来,朝地面的队伍俯冲下去,然后炸开,其声音之大把巴尔萨泽等匪类都吓了一跳。
接着所有人都为了躲避我的声音而捂住了耳朵。
“巴尔萨泽!”那个炸开的巨大声音是:“检查完毕我就跟上去,记得稍微等等可不要丢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啊啊啊啊回音无限。
再接着我就被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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