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陆卷 第三章、美梦成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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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健室的窗户大开,春末夏初的和煦微风徐徐地吹进窗口、气温暖和适中。从后山的方向和周遭的林子中,传来了较早出土的唧唧蝉声、与一阵阵不知名的虫鸣鸟叫。据说后山那里还有条瀑布,是祖师爷最喜欢去的地方。千岁千里则是总散步散到忘却归返。四天宝寺中学所处的环境依山傍水,确实得天独厚。
就当黑河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对照日文与外文、专心地啃着纸本上那一排排犹如天书般的论文内容时,睡意却逐渐袭来——眼皮愈来愈沉重、脑袋的重量也愈来愈加剧。最后,她只听见咚的一声响传进耳里,知道是自己的头撞在桌面;感受得到轻微的疼痛,却连仰起脖子的力气都使不出。
该不会是因为久未训练,前天一下子使尽全力的对打太累了、或是昨天被那群人搅和了那么一大顿、劳心劳神,终于体力透支?和单纯的跑步不同,并非只要一股脑儿往前奔驰就够、与敌手对战还必须动脑思考和运用战术……况且,还要再加上应付那些爱吵爱闹的家伙实在不是件轻松的差事;也有可能是每天固定必须亲力而为的「训练」的关系,那些显然并不符合现代人观念的训练……但是没办法,不做又不行……
在真正失去意识前,她还有办法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接着,她知道自己做梦了。有的时候,人会清楚地知觉到自己正在做梦;偶尔发生梦中梦、梦外梦的状况也是很正常。特别是对于像她那种有点特殊体质的人类而言。
梦里,黑河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彷佛是贴着天花板在缓缓移动;若要用比较抽象但是容易理解的说法,大概就是类似「灵魂出窍」这种不科学的现象。梦里的她成了个旁观者,看见「自己」正走在校舍楼的走廊上、十分熟悉的路线,应该是要回到保健室。果不其然,她走到保健室门前,伸手推开门。
门一打开,房间中央就站着个人。对于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黑河守来说,那个人足足高出她一颗头。目测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公分。
『——妳回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她打招呼。他留着一头浅灰色的翘发,左手的绷带延伸出长到手腕处的洁白衣袖……
长到手腕处的衣袖?他明明就该是穿着短袖制服才对……
然后,她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医师白袍,不知何时变到了他身上。
『……很适合你,那件白袍。』
黑河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她想,梦里的自己应该是由衷说出这句赞美。反正是梦境,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应该说,「不正常」、「剪接跳跃」、「莫名其妙」、「不合理」、「毫无逻辑」,才是梦境该有的影音呈现。
『真的吗?谢谢。』
他笑着回答、接受她的称赞。
『……和我比起来,你更适合穿那个。』
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他脸上的笑意没退,举步走向她。
『不,没这回事喔。』
他一边说着,走到了她面前、停住;脱下白袍,像在为小孩穿衣服似地从后往前、披到了她身上。
『妳……』
他的双手抓住白袍衣襟,轻轻地拉动个子娇小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更往自己拉近。末了,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她只看见他的脸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你在……说什么……』
近到她的眼里只容得下那双开开阖阖的薄唇。
……叫我的名字
「砰!」的一响,撞击声和疼痛感让黑河从梦中惊醒,回到了现实。这次撞到了鼻子。她摀着脸,眼泪不受控制地反射性倾巢而出。好在没流鼻血,否则就难看了。
「混蛋、好痛……痛死了……原来是梦吗……」
其实不应该这么说;打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会做这种梦啊、真是……太不吉利了……」黑河趴在臂弯里一会儿,蓦地弹起上身。
该、该不会是她在潜意识中欲求不满吧!?
然后,隐藏于意识深层的渴望在梦里以「那种形式」表现出来……
这项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脸上出现惊诧至极的表情;比大白天撞见鬼还要恐慌。
「不……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以……不行……」
于是,为了能让脑子再清醒一些,黑河又撞了自己好几次。顷刻间,规律且响亮的咚咚声充斥在整个室内。
×
趁着考试和考试中间休息的空档,白石跑了一趟保健室。在学业方面,总是确实履行「课前预习和课后复习」原则、并且准备完善的他从不曾熬过夜、总是维持着充足饱满的精神应付所有的课堂问题,更不需要利用短得可怜的下课时间抱着书本和笔记啃得苦哈哈。
才一推开门板,白石便看到黑河手中拿着一直挂在墙上的那套白袍、正站着发呆。
他走上前,想询问对方所谓「居酒屋」名片的事情。「黑河,妳……」
「啊、你来得正好。」没等对方把话说完,黑河立刻强行将白袍塞进他手里。「这个,穿上。」
「咦?穿上这个?要做什……」白石注意到她的额头上正贴着一片白色的长方形物体。「……等等、妳的头?那是什么?是贴布还是散热贴?怎么搞的,是发烧了还是撞到了?」才不过离开短短一堂课的时间,她就又给自己添了新伤。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技能和体质?
「哎!你别管也别问那么多,快点穿上就是了。我才没有发烧,这个没怎样啦。」黑河用双手摸了摸前额表面的散热贴、还拨着浏海想去遮挡,用强硬的语气命令道。
「不是发烧,那贴那个做什么?也对,妳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发烧的样子……一定是妳又去撞到什么东西了对吧?实在是……一个『武力值满点』的人类独自待在保健室里竟然也会把自己搞伤,那些器材明明就不会动啊?难道妳是被衰神诅咒了吗?而且要怎么做才能去撞到头……」
碎碎念归碎碎念,却毫无争辩权利的白石不晓得究竟是该气还是该笑,只能乖乖依言照办,把白袍套在身上,还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动作貌似相当熟练。「那么,妳要我穿这个,想做什么?」
黑河没回答对方的问题。「你现在带着手机吗?」
「啊?有……」
「给我、借我一下。」
他从裤袋中掏出深蓝色手机,作势要递给她。
「先等一等。」黑河偏着头想了一想。「你先切换到照相的功能。」与其她自己胡乱摸索浪费光阴兼可能弄坏那台高价机器,倒不如交由主人处理会比较妥当、省时省力些。
「照相功能?」他似乎隐约察觉得到她想做什么了。
「别一直问啦!赶快、不然要打钟了。」
白石还是只能乖乖地依言行事。设定完毕后将手机伸向她。
「把镜头对准妳想拍的东西,然后按下这个钮就行了。」
「哦、原来如此。现在的高科技真了不起……」黑河拿着手机后退几步。「那,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她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白石。
「妳为什么要拍我?而且还是……」他举起双手。「这样子拍?」
黑河没答腔,只径自检查着拍好的照片。她实在不忍心评论自己的拍照技术;只能用「烂到珠穆朗玛峰的顶端」来形容。原本潇洒翩翩的部长身旁多了一大片模糊怪异的暗肤色、破坏掉整体的优美画面;那是她自己的手指残影。
「哎唷!烦死了,再来一次……你不要动。」
模特儿站得直挺挺、非常尽责地一动也没动,不过某个非常别脚的三流摄影师却能让整张照片朦胧到辨识不出影像中「那团白白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女人不仅没有半分「被拍照」的天赋,拍照的技术更是差劲到无以复加。有鉴于此,当她偶尔和三船夫妻或是远山家出游时,长辈们也鲜少让她替自家人掌镜;唯恐到时候洗出一大堆无关乎灵异现象的「灵异照片」。
被拍得看不出原样的白石自己再也忍俊不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憋笑憋到横膈膜差点抽筋肺脏爆炸。而黑河也瞪他瞪得眼球肌肉差点抽筋眼珠子爆突。
「你很烦耶!有、有这么好笑吗!?你这手机到底有没有防手震功能啦!逊毙了!」黑河守毫无自省能力地怒骂完毕,又严正命令对方站好。「可恶!我就不信……你不要动、再试一次……」
她那副义愤填膺的不甘貌让他笑得更厉害,也被瞪得更厉害;就算下一秒被痛揍一顿也完全不奇怪。
「妳使踢技和快速垫步前进时的平衡感那么好,为什么只是拿手机拍个照、却能把手抖成那个样子?」年纪轻轻就罹患了帕金森氏症。部长几乎要笑得不支倒地。
「我又不像你们这些观光客……老是东拍西拍的。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拍照摄影了!」
「既然如此,妳又是为了什么要拍我?」
某女闭紧嘴巴,拒绝响应。
「黑河,妳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机拍我自己?而且还要穿上这件医师袍?」白石笑累了,站起身、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他发觉自己的耐性委实愈来愈强。相信只要再多训练一些时候,他就会羽化成神仙或圣人的境界了。
「没办法呀……我的手机又不能拍照,现在手边也没有可以照相的工具……」黑河盯着手机屏幕,口中喃喃自语、心不在焉地答非所问。嗯,这张总算比较好一点了,起码模特儿看得出是人模人样。
话说回来,这家伙还真的很上相……黑河猛然回神,厌恶起差点对着照片流口水的自己,还使劲偷捶了自己一拳。
「原来如此,这倒是真的。」白石点点头,没顾对方斜眼过来狠瞪自己的表情。「不过,妳为什么要拍我?」
「那个……」她总不能老实直言是自己作梦梦到外加被雷劈中和被拥有一颗「粉色少女心」的鬼魂附身吧。「就、反正就是……」
「怎么样?」部长挑起眉毛。
黑河忽然有种自己像是个被师长质问的坏学生的错觉;从前的记忆蜂拥而上——那些完全不想储存在脑子里与心里、被深埋起来的讨厌的记忆。
「妳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哪里不舒服吗?」白石走近了些、微微倾下身,担忧地问。
「没事……」黑河慢慢放下拿着手机的手,扯着僵硬的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只是觉得,你穿白袍的样子应该挺不错……」
「是这样子吗?」部长毫不介意对方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他仰高下颚、态度稍显骄傲,再度用双手整了整衣襟和袖口。「那么,实际上如何?」
黑河没吭声,偏过脸、摀着嘴巴,仅仅以点头当作回应;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心志软弱「不小心被电到」。
白石唇角更抬高几度,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然,我把档案传给妳好了。妳有电脑还是可以接收数字档案的器材吗?」
「电脑……有是有。」她堵气似地鼓起双腮。「不过,只是笔记型电脑,而且是二手货、没有很高级……」
「那妳告诉我妳的电子邮件,到时候我把档案传给妳。」
他有点意外她竟然也有那种堪称「现代化」的物品;他原先还很失礼地以为她是个从远古时代穿越来的原始人,和恐龙生存在同一个世代,仅在重要部位围着兽皮、手持石块或木矛捕捉猎物和抵御外来入侵者……
「啊呃、我……」黑河下意识紧捏住双手、方寸微紊;殊不知「手中的物体」正在发出声声哀嚎。它主人也没注意到该尽快抢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