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伍卷 第三十章、无以回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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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露出了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的神色。「怎么可能?妳戴着那个和三船师父对打?总共六公斤的重量?移动得那么快、而且还有办法连续施展上段踢技?」
在耳濡目染之下,原本只精通网球的部长也稍微懂了些不同领域的专有名词。
「不然,你要拿拿看吗?这里有体重计,可以顺便……虽然用来量这个是大材小用了。」黑河掀掀眼皮,没等对方同意就弯下身、准备卸除一只脚上的绑缚物。「看你那种脸,一定觉得我是在唬弄人吧。不想办法证明一下,实在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那两条铅块并非一般采取魔鬼沾的黏贴形式,而是使用卡榫扣住。忍足谦也和石田银的铅块即是用沾黏方法固定。
「要是只用黏的,根本就戴不住。」她拿起一条铅块,在部长眼前晃动。
白石犹豫着伸出了手;不过一个没接好、让它整条掉落地面,发出非常沉闷的撞击声。
「当然了,这对你来说一定是小意思、毕竟这只是铅的材质,比不上你的黄金护手那么『贵重』。」黑河听着自己一语双关的意有所指,自己笑了起来。「好了啦!收起你那副吃惊的模样,赶快回教室准备写考卷吧。」她拾起那条铅块,重新戴回脚上。
「要是谦也知道的话,不晓得会多麽气馁……」不必交由好友感受,他心里已经被浓浓的挫败感填满。「妳竟然戴着那些加起来总共六公斤的负重物跑赢他……」也跑赢了骑脚踏车的我。部长默默地在心里补上最后一句。「千岁虽然也常常穿着铁木屐到处乱走,但是可不会穿着它跑步啊。」
「没关系啦。反正到时候有你们在忍足谦也身边,你们就努力发挥出好伙伴的功用、安慰安慰他就是了。」
「讲得真轻松。其实谦也那小子想得挺多、也挺会钻牛角尖的,神经意外的纤细。」白石一一整理和细数着好友的特性。「但是自尊心又高、固执,常常会拉不下脸……或者该说是单纯?」
某方面而言,浪速小子和这女人的习性,有些部分挺相似。
「……是吗。」
「重点是,妳也戴着那个和金太郎打球……而且还打赢了他,不是吗。」
他原本就觉得她像酷斯拉或大金刚那种异形怪物,还要加上会「喷火」和「引发山洪地震」等属性;现在更肯定这想法了。
黑河右手握拳抵住脸庞,眼睛盯住捧在手上的纸本、两肩轻轻一耸。
实在是非常虚应故事、不算有反应的反应。「妳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戴的?」
「……忘了。反正就是有记忆以来……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戴这么重的啊!用膝盖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是从小开始戴,从起初的几百公克开始、然后一点一滴慢慢增加重量;每天持续不断地训练,到现在已经超过十年了。」
黑河从纸本里抬起目光,睨向眼前的部长大人。「不要说我了,你自己不也是半斤八两……戴着左臂上的东西打球。黄金护手……真是夸张。」审问的目光移到对方的左臂。「要是以后被其它人知道你那绷带底下藏着什么,搞不好会抱怨你不够意思。」
「毕竟这是和阿修的约定,真要被抱怨、我也就认了。不过,我是从一年级才戴起这个的……时间没有妳那么久吧。」白石按住左臂,耸了耸肩,「说起来,妳是除了阿修和我家人以外,第一个知道这件秘密的人呢。」
「……那又怎样?我才不会因此产生优越感。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黑河低下头,鼻梁上挤出几道细小的皱纹。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女人的自我辩解老是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反效果;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妳真的不想见识一下黄金护手的真面目吗?金光闪闪的很耀眼喔!」在他对异性仅有的认知里、以及对家里那几名女性和班上女同学的印象,女孩子似乎是挺喜欢那种闪闪发光的小东西。
……那不就跟乌鸦一样吗?乌鸦也很喜欢收集亮亮的玩意儿回窝里……眼前这女人浑身漆黑,和乌鸦的外表真相似……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对那种庸俗又没用的东西没兴趣。」和那些生不带来又死不带去的金银财宝相比,黑河守更喜欢比红宝石更美丽的纯净鲜血。
至于她喜好就和乌鸦完全不一样了。
「那妳对什么有兴趣?除了运动和医疗以外的东西?」话尾还没完全收音,白石随即想起她会阅读神怪类内容的书籍,而且书体都相当陈旧、颇有历史年份;并且也还有会听音乐这项算是正常的习惯。
「我——」黑河差点就要顺口泄漏出自己的底细;「喜欢干净剔透的血液」——这项要不得的喜好说出来大概会吓坏人家。「你、你小子少管那么多啦!快点回教室,考试快要开始了!就算你全部的科目都没问题,也还是要在时间到之前乖乖坐在椅子上吧!」
「嗯……说得也是。」白石走回门边,推开拉门,「那我先走了……啊!等等,最后还有一件事。」
他把开启了一道缝隙的门又关回去,往她的方向走。被当作路线终点的某女又开始不自觉神经紧张。「你、你还有什么问题?」
「妳的手。」白石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又做出如同昨日那样的动作、用下巴指指她的右臂。「让我瞧瞧。」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记得这么清楚?果然是个保健控、没药救……黑河瞪住对方的眼神几乎传达出诸如此类的不满讯息。
「如果没个人好好照看妳,谁晓得妳会把自己顾成什么德性。既然接下了枫医师他们的委托,我就有义务和责任奉行到底。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尽管十二万分的不甘愿和不愿接受,然而对方所言却句句属实。俗话说「医生不养生」也是相同的道理;因为医治和医活的对象都是别人,自己完全没份。
于是,她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心不甘情不愿地拉起右边衣袖,肿胀的部位贴了两块散热贴。
「冰袋太麻烦了,这样比较方便、比较好活动。这是今天早上才贴上的。」为避免部长再次启动「循循善诱」开关,黑河先一步解释道。
「可以撕下来吗?」接收到两束严厉的瞪视,白石毫不以为意。「妳应该有带多余的散热贴吧?」
她鼓着双腮,用粗鲁的动作撕走那两块东西,让对方手拈下颚、仔细地检视伤势。
「嗯……看起来好多了,起码没有出现又青又绿又黄的其它颜色。」
「喂、你够了喔!不要再提调色盘了!烦死了!」黑河努力装出凶恶的表情、却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我什么都还没说,提到调色盘的是妳吧。其实妳很喜欢调色盘吧。」白石也跟着笑起来。「好啦、我真的要回教室了。妳自己要小心、注意安全,不要再去伤到右手了……左手也是。好险双脚没有……」
「欸、不要乱诅咒我,什么时候还轮到你小子担心我了?顾好自己吧。」
部长大人没回话,只是抛给她一枚阳光爽朗的治愈系微笑。惹得她双颊温度急遽上升。等对方离开后,她又从背包里摸出MP3、戴起耳机。先前自财前光那里收下的音乐光盘,连动都还没动
黑河视线在那一排排有如天书的外文和日文专有名词间流连来去,脑中回忆起昨晚不巧被远山家母亲「抓包」的事件。
当下,处事开明又通情达理的中年妇人并没有明着逼问,只淡然地说了一句:「妳觉得怎么做最好、就怎么做,我们都支持妳。」
不可讳言,这句话暖和了她的心,也稍微稳固了些脆弱欲塌的信念。
虽然,直到她离开远山家前,对方一直用「心怀不轨」的奇怪眼神穿透过运动服衣料、赤裸裸地在身上胡乱蹓跶;而且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某种「期待」意味。
「……远山伯母,妳是不是还有话想对我说?」
在经过了一番苦战、又是劈搥又是打骂的,总算勉强让昏昏欲睡的小少年啃完期中考的所有科目后,站在屋子玄关前,黑河对中年妇女问道。
「嗯?没有没有啊!妳怎么啦?太敏感啰!」远山家母亲绽放出光芒万丈、犹如佛祖一般慈祥和蔼的温柔笑容。「倒是,妳要不要在我们家过夜啊?这么晚回去,不安全吶!又不像前些天有那些男孩子们在可以护送妳回去……」
……晚上和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危险。黑河禁不住在内心腹诽。
「不用了,真的不用。我……」她敛下眼眉,低语。「睡习惯自己的房间。」
「是这样吗?真可惜……」远山母黯下双眸,随即又立刻亮起来。「啊!还是让我家老公开车载妳回去好了?」
黑河想也没想、彷佛神经反射般地直接回绝。「不用、真的不需要。」可能遭受误会或落人口实的事情,她一件都不想做,即使心中坦荡荡;「和异性处于狭窄的密闭空间里」就是其中一项,不管年纪大小、容貌美丑。「我自己回去没问题,完全没问题、不用担心。」
「妳也不必拒绝得这么快啊、真是……就算妳只和我老公两个人坐同一台车,我也不会觉得怎样……」一想到她从小住到大的那个「家」,远山母就忍不住想叹气。她回头望,他们家的独子又已经和大狗狗头靠着头睡在一起,十二万分香甜。「哎、真是的,我们家金太郎这种样子,根本就没半点机会嘛……」
「呃?什么机会?」
「不、没事。」远山家母亲摇摇头,伸出双手按在她肩上。「妳要知道,我们都希望妳能过得很好。」
「是,我知道。」
「只要是妳觉得幸福的事情,就尽管去追求。不要害怕结果会如何,知道吗?」
言下之意,就是摔得鼻青脸肿七零八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尽量「去死吧」——的意思。黑河没作声,点了点头。
「对了,妳的右手没事吧?怎么会肿得那么大?散热贴有用吗?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她不想在金太郎面前使用冰袋;等于是无声告诉对方「我受伤了」。于是她私下偷偷向远山母借散热贴。
「这个,是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黑河用旧伤未愈的左手拂过右臂上的伤处。「用掉的散热贴,我一定会还……」
「不用不用了、那点小东西算得了什么!又没几个钱。」远山家母亲摆了摆手推拒掉,「妳也真是的,不要老是把自己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又坑坑洞洞的啊!上次是左手和脸,这次是右手,那下次又会伤到哪里?就算我不是妳的母亲,看了也还是会难过的。」
中年妇人牵起她的左手、轻拍几下,盯着她左脸上的贴布,态度诚挚恳切。「妳是女孩子、而且又还年轻,脸蛋和身体就是最大的本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见了吗?我们都说过了,妳像金太郎的姐姐、就是我们的女儿,这是真心话。妳可以怀疑任何事情,就是一定要相信我们。我看起来应该不像在说谎吧?」
黑河点点头,默然不语。
虽然本身天生的特殊体质、导致她的灵感应力比一般人强上许多倍,有办法使她察觉出人的情绪或周遭氛围的好坏、怀抱善意或恶意,但是却无法分辨对方的话语真假。
对人类而言,笑着讲些恶毒话、笑着扯谎、笑着将讨厌的任何人落井下石,甚至能让口气和情绪不带有丝毫恶邪的气息,抱着欢愉的心情伤害他人,都只是家常便饭的应对模式。
「不要敷衍我啊!」远山母微笑起来,放开她的手。「好了,妳快回去吧。我要把金太郎弄回房间……找我老公来帮忙好了。」
「……不要紧,请让我来。」黑河将一复习完期中考课程就支撑不住、睡到天昏地暗的远山金太郎扛到房间去扔着。
「哎、真是太谢谢妳了。要是妳真的是我们家的小孩那该多好……」尽管中年妇人的真正目的,只是希望有个同样年轻力壮的人能帮着看护精力充沛的宝贝独子。「妳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是。」
不过,黑河想自己能确定——现在在身边的人,每个都很友善、很温柔;都是真心诚意的——义无反顾地试着去理解她、愿意接纳她。甚至会为了她意图划清界线的行为而表现气愤。
她想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以回报——这样的盛情。
因此,即便她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发生可能会伤到任何人的状况。
光想到这点,就禁不住戒慎恐惧着、缚手缚脚了起来。
「有什么……是我可以替他们做的吗?」
昨晚,虽然远山家母亲没明着问出口,不过那视线很显然带有类似的意思——
妳,喜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