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贰卷 第十九章、千回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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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老师好像已经渐渐有监督的风范了呢,原监督地位堪虑……不要打我。」这次不仅是黑河,连渡边都差点要抽起随时储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木头娃娃丢向财前。他立刻脚底抹油闪到正在对他碎念「财前你好像真的愈来愈欠打了」的白石身后,探出一颗黑溜溜的脑袋。「简单的说,意思就是老师觉得小春前辈和银前辈『没有太大的威胁性』吧。」
石田对于这句评论没什么反应;倒不如说,不管她对他们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看法,都无法在祖师爷静如止水的心湖上激起半分波澜。他只是习惯性合起双掌对某人「拜了几下」,换来冷冷的一句「石田银你够了不要再拜我了」。反观另一名被评论者金色小春,则是在旁边喋喋不休地猛抱怨「那话是什么意思嘛也就是说你觉得小守根本不会把人家当成考虑对象就是了这样吗?」。
「不愧是IQ两百的小春前辈,一下子就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了。」财前依旧避在部长身后,面无表情。
「虽然跟着附和是有点失礼……不过我也这么认为。」
一氏闻言,冷不防凑到他身边、用肘部偷推……更正,是相当使劲地把他从财前面前撞开。「白石,你少来这套。你就直说你是不想『肥水落到外人田』嘛。」
「什……什么肥水落不落外人田的,你们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差点当头栽到地面的他板起脸孔,也曲起手肘反击回去。这回一氏联合小春阻挡他的攻势,让他一记踉跄险些同后头的千岁撞个满怀。应该说千岁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于是等看好戏的他难得「好心地」帮着声援一下自家部长。
「就——是说嘛!就拿刚才来说好了,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你们在打情骂俏!真是太令人家伤心了!应该说竟然又被阿藏捷足先登了!怎么会这样——」
「啊、小春前辈,小心你后面……」就当财前想出声提醒正在泪眼婆娑嘶咬手帕的金色小春时,一包失去效用而已趋近常温的冰袋、加上一个空饮料罐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后脑,发出响亮的敲击声。眨眼间,「一氏队」顿时掉了个伙伴。「啊……来不及了。」
「真是的!阿光你要提醒的话不会讲快点啊!平常吐槽的速度就那么快,现在竟然——小春,你醒醒啊!」一氏趴到昏死在地的小春身上,声泪俱下地对无预警搞突袭的某人严加指控。「黑河!妳、妳怎么可以不出点声就参战了呢!这样太不公平了啦!要是妳加入白石队的话,那我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啊——」
「……我哪队都不想加入。你们不要继续在我面前耍白痴了,麻烦你们这些欠吐槽的家伙赶快去打球行吗。」某人眼眸半睁、安稳舒适地窝在太师椅里,一手捏着瓶电解质饮料、另一手抓着冰袋按在左颊上。在几次抗议未果的情况下,她也只得无奈接受来自石田银充满虔诚之意的「供奉」。
「白石,你要去找阿守,怎么没通知我呢?我也很想去找她的啊。就只有你可以去,这样实在太不公平了。」这时金太郎躲在千岁背后——更正确地说,应该是他用怪力紧抓着人家不放、让对方动弹不得——小心翼翼地接近部长大人。
「欸、你可是在一年级的校舍大楼里哦,我怎么可能还浪费时间绕过去啊。」白石斜眼瞟向他,作势抬手解绷带,惹得对方又是一声惊叫、并且往千岁后头更缩了进去。「而且,我是在上课途中溜出教室的,也就是『逃课』。要是被黑河知道你也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很生气骂你的。你应该也不想被她讨厌吧。」
「呣……说得也是。」他噘了噘嘴唇,趁部长一个没留意、火速冲到某人身边。黏在太师椅后头不肯现身。「阿守,要是我逃课的话,妳会骂我吗?」
「这还用说吗。那是当然的。」
「可是,白石也逃课耶。妳要不要骂他?」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总而言之就是决心要把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扯下水。
「……拜托,他的所作所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的管辖对象就只有你而已,其它人怎么样和我无关。话说回来,只有你这小子已经就够让我头大了。」黑河翻了个白眼,执起身侧冰凉的罐子往他露在椅背外的头顶上轻敲几下。
「远山,你这样讲就不太厚道啰。」一直待在某人所在的太师椅斜后方的渡边修忽然开口。「人家白石逃课是因为整天找不到黑河、又加上非常担心的缘故,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喔。你逃课肯定是为了窝在保健室里偷闲的关系吧。」
「哼!我也很担心阿守啊!才不是只为了想在保健室里『睡大头觉』呢!虽然那里有开冷气『凉凉的很舒服』!」某只心思单纯又头脑简单的小猴子没两三下就把自己真正的念头、以理直气壮的态度泄露出来。黑河将饮料罐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二话不说赏了他的脑袋一记手刀。「呃,所以说,白石是因为担心阿守而逃课,所以可以被原谅吗?」
出自天真至极金太郎的童言童语让某人的手指顿时失力、不由自主松开些许,让贴在脸上的冰袋悄悄……明显下滑了几公分。她张开嘴、又闭上,闷声不响地怒瞪着金太郎。只觉得脸部肌肤温度正在缓缓升高。让冰袋加速失去效果。
「你终于明白了吗?金太郎,只要是为了老师,不管部长做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唉!部长,你手上拿着的网球是在瞄准我吗?你准备要把那颗球瞄准我的方向打过来吗?你冷静点,球是要在球场上被球拍打来打去的,『不是要往人身上打的』啊。」
「……说的也对。那么财前,你『现在立刻』上场。」无数条跳动不止的青筋满布在被银灰色前发覆盖着的额头上。白石咧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容,紧紧捏住手中那颗表面毛茸茸的黄色小球、直到它发出吱嘎作响的音效。
「哇喔。一向好脾气的部长动怒了耶,而且表现得超明显的。」财前溜到金太郎旁边、避到「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带,摆出事不关己的神情挠了挠后脑,彷佛惹毛部长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一样。
「呀啊——阿藏生气了、真的生气啰——」
「喔!白石,你也渐渐被潜移默化、产生会恼羞成怒的性格了吗?」
就在某部长几欲将手里的网球当作炮弹、朝嘻皮笑脸的队友们身上发射过去之际,此时突然插口进来一段略含谴责意味的句子。
「——你们还要在那里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啊?明天就要比赛了,赶快过来练习啦。要是太过散漫的话,当心会在地区预赛里遭滑铁卢的。」唯一在场上认真和其它部员对打的忍足谦也扛起球拍,用没好气的口吻说道。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停留在某人身上过。
「你是怎么搞的啊?谦也,感觉心情很不好喔。」忙着调整好头上假发的小春和一氏面面相觑半晌,然后朝他跑去。「平常你都会加入我们一起玩闹的啊,怎么今天特别反常?」
「就是说,看看你臭着一张脸口气坏得像吞了炸药一样。你从来就不把可能会在地区预赛里输掉的话挂在嘴上的啊。」想之前这名浪速小子可是还在吃到破产餐厅里,大言不惭地表示过「在府大会赛中拿下优胜比跑步还要容易」之类的宣言。身兼副部长与保母等看护职位的小石川因着他有些异常的表现而一脸担忧。「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问题让你这大阪浪速之星操烦的吗?」
「……没有啦,什么都没有。」
他扫了同窗好友兼部长一眼,便转过身、不再把短暂的注意力放在这头。
对于不明了前因后果的其它队友们,自然是对谦也没来由的怒气腾腾感到莫名奇妙;他本人亦没有丝毫的解释意愿。白石搔了搔脸颊,也扭回头去对还窝在某人身旁的几人说:「小金、财前、阿银,你们也快点来练习吧。」
财前和石田推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金太郎走出。白石目送他们上了球场、又对椅子上的黑河作了个表达歉意的手势后,才尾随跟上。
对那个人而言,伙伴果然还是比较要紧。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人是要和他一起在重要的比赛中并肩作战、最重要的战友。她不希望因为多了一个自己,就让这些人分散了专注力。尽管她总是再三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对他们而言,网球和伙伴就是最珍惜的一切。特别是对今年已经三年级的校队队员们。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夺去他们彼此的价值与地位。她无法帮助他们、无法和他们站在同一阵在线。说穿了,就只是个局外小角色。
黑河守望着那群年轻气盛的中学生在网球场上尽情挥洒青春与汗水的光景。看样子,忍足谦也这小子是真的气到、下定十二万分的坚定决心无视她了。
对此,她倒也不怎么引以为忤。虽然是自己把他气跑的,但在从未尝试低声下气恳求对方谅解、以及不曾有过该如何与对方沟通的实际行动下,她亦只能暂且先将他的问题搁到脑后去——不过重点还是在于,她完全不晓得这种情况该作出哪些表示才能传达出心中的想法、脑里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和兀自闷着头生气的忍足谦也比起来,更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件要务。也就是某部长没来由的身子发冷与昏眩等症状。
就如她先前所认为的,与生理方面的病症相比之下,那更倾向为某种征兆。
而且还是「不怎么乐观」的征兆。
在经过刚刚那场小小的应急处置之后,她就更加确定了。
虽然感觉并不明显,但她的确感受到对方周围正萦绕着一股不祥之气。在她进入保健室、并往他脸上察看时,隐隐知觉得到有股教人不舒服的气息汇聚在他的印堂部位,既沉郁且晦黯。户外明明就是个舒适怡人的暖春气候,但当时整个室内却充塞着一股透心凉的寒意。但那种冷,却又与一般冬天、或者正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冰袋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是深深侵蚀入体内,啃肉噬骨的冰凉寒冷。一旦久待,轻者会产生头晕目眩和虚脱无力的类似症状,重者则会对活人的精神引发负面影响、导致精神错乱等等。
照这情形看来,确实有「什么东西」正跟着他没错。
不过颇教她意外的是,那种宛如满身针扎的厌恶感,竟然就和从那名姓月宫的女孩身上所感受到的气息相当雷同。
然而,尽管体质较常人特殊,但她只能感觉得到、却看不到,更无法与祂们沟通;什么强大又惊为天人的驱妖除魔等专长更是没有——或者该说,她并没有特别去开发或修练这种能力,也从未理会过祂们的存在。她所能办到的最低限度,就是只要能让那些东西别来主动打扰她、或者勉强替什么人稍微改善一点不适症状即可。
因此,她并不会多管闲事到去理睬祂们,也无法可管。就好像人类被分为好与坏,祂们也被归类于好与坏的壁垒分明两方;良善的一般被尊称为守护灵,恶质的则笼统称之为恶灵。若非必要,她不会也懒得特地去招惹坏人;同理,她亦不会刻意去招惹性质恶劣的祂们。
到目前为止,逼得她不得不出手的状况,少说也只有那么两三次。而且还是假他人之手,或歼灭、或将祂们送回该回去的地方。
倘若情况允许,这种棘手的问题能不搅和就尽量不搅和。假如一个没处理妥善,到时候别说是消灭对方、却造成遭反噬的结果,这机率也可以说是很大的。毕竟她并非这块领域的专职。在日常生活上也没有那种必须性。
除了性格方面的缺陷以外,这也是她之所以和人保持距离的理由之一。因着自己的特殊体质之故,时不时会招来一些不希望找上自己的祂们,并且干扰到和自己距离过近的人们。学生时代所待的班级内,就经常会发生一些以科学理性角度无法阐明的怪异现象,有几项还被列入校园不思议事件纪录里——虽然直到现在,大部分的人依旧不晓得她才是引发这些现象的源头;只有少数清楚她的家世背景的几名长者能够体谅、并且毫无芥蒂地真心接受。
然而,只有自己单独一个人时,却反而不会出现这种现象。大概姑且可以解释成因为祂们知道她感受得到祂们的存在,所以没什么捣蛋的趣味性吧。尽管在这所四天宝寺中学里多的是那些东西;但最起码就是在她身边绕一绕,接着闪人……闪鬼消失。
总结而言,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应该是要离网球部远一点,愈远愈好,最好是分开成两条不会有交集的并行线。省得到时可能会把那些无辜的人也一并卷入奇怪的事件中。所幸过了安然无恙的一个多月,还未曾遭遇什么「太过」怪异的现象——至于今天早些时候在网球部部室里所发生的小小插曲,就当作只是场意外吧。
黑河一面替自己的脸冷敷兼思考,一面不自觉将视线胶着在场上活跃的某部长身影上。专注到连渡边修就站在自己身旁、并且低头俯望着自己都没察觉。
无论如何,白石现在看起来的样子颇正常。也就是说,不管祂的真正本体是什么,都并非直接附在他身上,而是以什么物品当作媒介,想用间接的方式夺取他的生气;或者性命吗。
什么物品……到底是什么?可能性太多、种类太广泛了,不具人脸形状的物品,也可能会招来祂们栖息。若要一一清查他带在身上的东西,那也实在太费时费力,而且或许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想被人误会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那不仅是种困扰,对他也相当失礼。
是的。这是对他非常失礼的事情。他是个完美无缺又有才有能的人物。不应该和她扯上关系。
——也绝对不能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