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二十八章、N面夹击让人应接不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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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要是她干脆一点老实认栽的话,也许还不会让人这么想捉弄吧。」谦也双手放在裤袋中,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难道她还自以为没被发现吗?简直就像鸵鸟把头藏在沙里的行为一样。」
「什么啊?所以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不清楚状况就随着众部员们起舞的渡边修一手搁在帽子上,不晓得是该替自家部长感到庆幸、还是不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白石,等一下你可得要好好跟我说明清楚啊。」
「说明什么啊?什么事情都没有啊。」白石撇过头去,打定主意来个抵死不从、装傻到底。
「不过,也因为她是这种嘴硬又单纯的个性,所以才特别好玩呢。」千岁千里拍了拍为逃离白石的毒手掌控、而躲到自己背后的金太郎的脑袋。
「……千岁前辈,部长在瞪你了。」财前光灌了一口运动饮料,连确认的动作也没做就直接顺口说出。
「你们,不要动不动就拿她寻开心。」白石一手插在腰上,斜睇了财前的后脑一眼、重重叹气。「万一她哪天真的克制不住灭掉网球部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
「放心啦,反正小金还在这里,她不会真的动手的啦。」忍足谦也晃到好友面前,扔下完全置身事外的风凉话。「而且,就算最后演变成那种局面,也还有你这个部长出面替我们顶着啊。有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只有你们吧,我可不想去做那种可能会丢掉性命的事情。」
「你少来了。我们也不相信她真的会对阿藏你怎么样。」正在和一氏用刚才变出的坐垫们玩扮演神兽卡美拉游戏、逗大家发笑的金色小春抽空朝这头插嘴道:「假如她是像一般人那种性格的话,搞不好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也说不定呢。啊、不过,人家我也是有机会的喔!所以你可不能背着我先偷跑唷!」
「小春!你舍得抛弃我和我们的谐星之梦吗!?」
「拜托,你还以为黑河当真会看上你吗。」忍足谦也学起小春拔高音调,用他曾经吐槽过自己的话反制回去。「要收服那种忽冷忽热的人类,当然就只有文武全才的白石才办得到啊。毕竟,『阿藏的人气可是高得不象话』嘛!所以唯独他才有能耐执行这项不可能的任务啊——」
「谦也!你这家伙——」
白石移动到损友后方,用指关节敲了敲他那颗栗色鬈发的脑袋。「你们才别闹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似远似近、扑朔迷离。他还真从没有过如此虚浮不踏实的感受。
「照你这么说的意思,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嘛。」
「白石,我精神上支持你。」一氏不顾好搭档窝到角落生闷气,径自替部长摇旗吶喊。
「我的感觉是一回事,她的感觉是一回事……话说回来,我还没有开放到在大庭广众下讨论这种私事还能无动于衷的地步!」差点一脚踩入圈套的白石发挥出惊人的意志力、瞬间回过神来,抬手击了几下掌引起部员们的注意。「大家应该都休息够了吧。现在先跑个球场十圈让身子热起来,再继续练习!」
回应部长大人的是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嚎。
——尽管如此,无论是出于何种因素,只要一想到她会有那么一点可能是为了自己而出面,就不禁让他心情好上大半。
在进厕所前,她顺道返回部室里,从背包里取出早上接收到手中的不锈钢保温瓶。
……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他吧。
她心想,便拿着它走进离球场不远处的洗手间。就在这时候,原本隔着铁丝网待在球场外的栗色波浪鬈发的少女,也将脚步一转、往黑河离去的方向前进。
×
黑河站在洗手台前,先将保温瓶的里外冲洗过几遍后,再把右手上的调整型护腕取下、塞进裤袋。然后伸出双手掬起一把清水,往脸上泼;一下接着一下。往四处喷溅的水花沾湿了她额前的浏海,以及胸前的衣襟和右臂上的护肘。
她抬起头,一面用肩膀上的短衫布料擦拭自己脸上的水、一面斜睨着镜中的自己。
不若一般女性同胞重视门面、而多少会在出门时扑层蜜粉或起码擦点唇膏,让自己的气色尽可能看起来像个「正常可见之人」的行为,即便已经越过成年的界线,她脸上依然总是未施脂粉,一片素净。否则,就无法随时享受让冰水直接碰触肌肤的舒畅感了。
在这间因地处偏远、打扫次数不如校舍大楼内的洗手间频繁的厕所中,总是充满着使用后的污浊空气。不过就在她进去之后,便隐约渗入了一股浅浅淡淡的清新味道。身上那股融合了洗发精与檀香的气味,在日积月累的效应下,总是和她如影随形。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那个人……他又是怎么想的?
黑河低下头、晶莹剔透的水珠自发梢末端滴落。她的双手扶在洗手台上,因着心中萌生出的这种念头而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并且嗤之以鼻。眼神在瞬间便冷却了下来、恢复成平静无波的一滩墨色死水;原本满溢于胸腔的情绪消归至虚无。她扯下因吸满了水而紧贴在右臂上的护肘;用来遮挡住那道疤痕的护肘。
它不单单只是残留在手臂表层的记号,更是永久地穿过血肉铭刻进骨髓、深深烙印在心脏上的痕迹。腐烂成难以磨灭的脓殇。每当夜深人静、心情低落的时候,便时不时翻涌出来啃食着自己。
……啧,没意义。
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再怎么样,都是没意义的。只要……我还是我的话。
只要……我还是「黑河守」的话,那一天就不可能会到来。
本来就不应该期待什么。亦不必期待什么。更不能期待什么。
期待……幸福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幸福。多么抽象难解的词汇。
抽象到无法清晰明了地去释义它。无法一言以蔽之。
它的形体变幻莫测。一百种人,会有一百种诠释的方式,会造就出一百种不同的意义。
无论如何——
从镜面上倒映出身后那一排排或开或阖的门板。洗手间内没开灯,光线有些昏暗。向晚的夕阳余晖斜斜地从门口洒进来,将地板上那些肮脏的磁砖表面染上浅浅淡淡的柔黄光晕,像披盖了一件同色系的半透明薄纱。
尽管眼前的能见度有些许的不足,然而她还是透过镜面的反射,瞄到伫立在门口的人影。
纵使不必亲眼看见,那女孩身上的气息,早告知了自己来者何人。
「……妳有什么事吗?」
黑河偏过头去,用不带情感的嗓音冷声问道。少女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走了进来,伸直手臂;手上拿着的是一条绣有小花图案的粉红色毛巾。
「老师,妳看看妳洗脸洗的身上都是水了。要不要用我的毛巾稍微擦一下?」
黑河看了看那条毛巾,又看了看女孩那张明显化上淡妆、巧笑倩兮的小脸。然后自顾自抓起湿透的短衫前襟盖住自己的下半脸部,瞇起眸子打量起对方。
虽然说,在以往的学生时代,校内外一些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就开始懂得梳妆打扮——据说这是一种社会性礼仪。有些妆还浓到用手一摸,便可能会刮掉一层厚粉的地步;头发方面当然也必须下不少功夫去处理。过了几年后的今天,这种现象只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差别在于技术的纯熟度罢了。她只知道,真正的高手,连上妆后的样子都会被误解成是素颜。
不管怎样,还是看不太习惯吶。为什么好好的一张脸,要在上面涂那么多杂七杂八、不晓得健不健康、而且安全性有待商榷的化学药剂呢?
……也许抱持这种心态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异类吧。黑河轻叹了口气。
「老师,妳在想什么?」月宫又移近了一步,直到伸手便可接触到彼此的距离。「妳的衣服都湿掉了喔,还是赶快擦干吧。先把脸和头擦一擦。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是很容易受寒的。」
女孩用双手捧起那条毛巾,满心期盼对方接过去的神情。
「我可不想跟妳们这些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相提并论。」黑河随手抓起表面还淌着水珠的保温瓶,绕过她就要走出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接受呢?刚刚白石君拿毛巾给妳的时候,妳明明没说什么就收下了不是吗。」女孩拿着毛巾的手依然悬于空中,在口里喃喃自语。「难道妳讨厌我吗?老师。是因为上次我在保健室里跟妳说了那些、跟白石君有关的话,所以妳对我不满吗?」
黑河停在洗手间门口,背对着女孩。「比起那个,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更想问妳……不,应该是为了保险起见的确认。月宫君。」
「今天早上、还有中午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的,就是妳没错吧。」
这句语气肯定万分的话让少女拿着毛巾的手顿了顿,缓缓将脸转向黑河的位置。而后者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四目交接。
「咦?为什么妳会知道呢?老师。我明明就没出现在妳面前啊。」女孩稍稍瞠大了双目,表现出小小的吃惊貌。尽管她的表情一直维持在笑的这个状态,但是却教人看得浑身不对劲。
就像戴了张面具。
黑河没吭声,只是抿着嘴叹了口气。
「所以……妳是因为这样,才不接受我的好意吗?」少女看见对方踏出一步作势离开,因为急着叫住她而让声调显得有些尖锐。尖锐到刺耳。「请等一下!如果妳不解释清楚的话,那我也是无法接受的!很不好受的啊,这种被人拒绝的感觉……」
「既然妳那么想知道的话,那我就说明给妳听吧。」一阵微风袭来,带起黑河那束及腰长的黑发。「我心里很清楚,妳对我怀有贰心,相信妳自己心里也有数。那么,假如我在这种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还接受妳所谓的『好意』的话,那原因大概只有几种……」
「第一,我只不过想炫耀自己是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第二,我天真到相信妳是真心想对我伸出友善的手。至于第三的话,就是……」她举起手,随着自己的论点,竖起第三根手指。「我是个不用大脑的超级大笨蛋。」
一直听到最后一点的那刻,女孩那只悬空的手臂开始轻微地抖动。
「阿守——妳在做什么啊?上厕所上得好慢喔!妳还在里面吗?白石,你说她不会偷偷溜走了吧?」
这时,从外头传来的少年的吵嚷声,划破现场短暂的静默。
「小金,不要在女厕外面大喊大叫、还催女孩子赶快从厕所出来什么的,这样子很没礼貌。」
「明白了吗。」黑河放下用来做解说辅助的手臂。黑瞳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妳们想怎么干,我都管不着。但是……」
「也差不多该要让妳们了解到一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没用的。妳找错对手了,还是放弃恶整我的念头吧。」
语落,她头也没回走出了洗手间。从开始说话到结束,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动过。
直到几分钟流逝过去后,少女仍旧杵在原地。原本仅有两名一大一小少年的交谈声加入了一道清冷的女音说着小金你安静点想吓死厕所里的人吗云云。三把声音渐行渐远。
『……月宫同学,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少女看着同班的几名女生聚在自己面前,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彷佛是作了世上最恐怖的恶梦。
『为什么,她会知道是我们做的呢?真的、那感觉真的很可怕。好像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一样!』
『我们明明就确定过了,还利用刚下课、没什么人会特别经过的那段时间溜到保健室在门上装设那个水桶的陷阱。当时在场并没有任何人呀!不可能会有目击者、甚至是有向她通风报信的人的。』
那些曾经对某人恶作剧过的女孩子们用颤抖的声音努力描述当时的种种情景。
『她不仅不害怕我们偷偷放在抽屉里的那只大蟾蜍,甚至还把牠抓起来举到我们面前!』
『吓死我们了……她当场拿出那个捕鼠夹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立刻跑掉。』
少女一面在脑中回想,手上的粉色毛巾也随之松脱落地,被一只穿着皮鞋的脚踩在底下。
那条掺有高浓度安眠药剂的粉色毛巾很快地覆上一层脏污。只要稍微凑近脸前浅浅吸一口、就会瞬间倒地,睡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醒过来。
她瞪着空荡荡的门口,双眼发直。
真是……竟然会有这种人,警戒心不是普通的强呢。看样子,还真如她们所说的,果然是行不通呢……
假如只是用一般普通的方法的话……是除不掉那个人的……